談書墨不再多問,他不是婆媽的人,他只是在等,等她到底要說什么,兩人在一起將近兩年,很多東西是不言而喻的,但他也沒想到等來的是這么大的事情。
周五的時候,趙水光接到談書墨回來的電話,他的聲音有點疲憊,說“才下飛機,等下有個會,在辦公室等我會,送你回去?!?
趙水光下午正好有面試,不想他那么勞累,說“我正好有事,沒事,可以自己回去,你好好休息?!?
還在堅持,他醇厚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想你了……”?;熘晕⒕胍獾纳硢。愿袩o限,就像在耳邊低吟。
趙水光突然就覺得談書墨是踏上了她腳下的這片土地,在同一天天空下,抬頭看到同一個太陽,他是真的回來了,她心撲撲的跳著,“恩”了一聲不再多說什么。
面試的情況還算良好,共有兩輪,頭一輪是學校對個人的審查,都是用中文,趙水光向來是個禮貌得體的孩子,家庭背景也很單純,這輪沒太大的難處。
第二輪,據(jù)說是對方學校的老師,項目負責人,加上外教的面試。趙水光一想到那么多人就頭疼,可是小沈老師早就和她打了招呼,說不要緊張,都是自己學校的人。
趙水光敲了門,里面的聲音就靜了,不一會,聽到一聲“e”,她提了精神就推門進去了。
進去了后,真的是一排人坐在那,小沈老師坐最邊上,面無表情的,這時候就得是六親不認的樣,外教petr是老朋友了,沖著趙水光眨了眨眼,趙水光笑了笑,還有不認識的面孔,突然看到中間靠右的熟悉的臉,趙水光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那人一身墨色光面純毛兩??畚鞣锩媸呛谏能浿鳖I襯衫,細白紋的領帶,稱得他的面容微微白皙,桀驁不凡。趙水光聽過他剛才的聲音,知道他定是累著了,才會面色略顯蒼白,但談書墨這樣的人無論再辛苦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疲憊向外界展現(xiàn)一絲一毫,就連剛才都是因為她趙水光聽慣了他的聲音,細聽才發(fā)現(xiàn)他聲線里的疲倦。他無論何時都像現(xiàn)在這樣,筆直了背,臉上線條如炭筆勾勒得冷傲逼人,眼神卻充滿韌性。
那人的眼神對上趙水光的,別人看不出,趙水光卻覺得徹骨的寒意跑上身來。
為什么偏偏那么糟的情況下讓他知道,她血管里都像要發(fā)出冷汗來,真的是大難臨頭了。
趙水光自打看到談書墨腦子就不大轉了,心里全是千百種想法在輪回,還好大部分的問題她都有準備,她就是照著背而已。
趙水光在回答peter的問題,頭都不敢往右邊偏,眼角的余光卻是全聚在那,她看見那人拿了資料在翻,就連細小的“沙沙”聲她都是聽得明細。
peter問完,是坐中間的貌似領導級的人問,趙水光根本就沒仔細聽他問到什么,就抓住了幾個一閃而過的詞,猜了一下,回答起來,心思完全都不在了。她自己知道是糟透了。
答完后,中間的那人點頭,看看左右,示意還有人問問題,趙水光知道這是最后一個問題了,心里煎熬無比,只想著快點結束算了。
偏偏是那人問了,他一手支著頭,一手修長捏了鋼筆,“嗒嗒”地點著資料,她的心就“呯呯”地跳,他頭也不抬起來,也看她,耳里是她無比熟悉的英式腔“為什么要出國?”
語調是考官般的冷淡,只有他們兩人知道這句別有深意。
這樣的聲音前一小時,還低沉的說“想你”。
短短的一小時,她和他的世界早已不同。
對于這個問題,趙水光知道肯定要考,她早有準備,只是由他談書墨問出來自是另一番意思,考官問出來,她還好用什么自我增值,學習獨立,去冠冕堂皇地糊弄一下,但她知道他問的決定不是那意思,她怎能對著他說“獨立”“增值”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
她講不出來,他也不看她,周圍的考官開始交頭接耳,她知道如果她做出選擇,將會是永久無法改變的。
終于,她挺直了背,彎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說“rry”扭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走在路上的時候,她和兩個女生擦身而過,一個女生抱怨了句“如果我這次好好看后面那幾章,肯定不會考這樣!”
趙水光走過去,愣得站住,靠在走廊的扶手上,被陽光刺得閉住了眼,她想,很多人都會說如果,“如果我好好學習,肯定是全班前十”,“如果我認真復習,獎學金肯定小事”,如果我當時那樣做了,現(xiàn)在肯定怎么怎么樣。
其實人生沒有那么多如果,也沒有那么多肯定,如果只是自己給自己找的藉口,因為害怕自己努力了還沒達成的藉口。有本事你就真的好好學習啊,一定能是全班前十嗎?有本事你就認真復習啊,拿了獎學金給我看啊。所有的如果只是嘴硬罷了,事上沒有如果的事,“如果”都是你永遠無法抓住的機遇。
她趙水光不想說“如果我當初選擇出國,就不會這樣了”,她不想有這樣的如果,這樣的抱怨,令人可憎。
“為什么要出國?”她有真實地考慮過。
她自己真的對國貿沒興趣,學語言是她的夢想之一。她真的不想選擇一開始就沒有干勁的事,現(xiàn)在都這樣了,今后的四十多年呢,是不是都要在那行打混,這樣會有作為嗎?
其次,外婆的事對她也有影響,趙水光想到自己的父母親呢,將來老了也是需要人這樣照顧的,如果自己沒有那個實力,如果自己被生活所困,經(jīng)濟所累,那自己的父母生這樣個孩子出來,是不是太可憐了?
最后的,她難以啟齒去告訴談書墨,現(xiàn)在任何人看他們都是師生戀,其實她知道真的不是那樣的,只是恰恰好他是她的老師,而她是他的學生!
但就正因為這樣,她開不了口,她到現(xiàn)在都是叫他“談老師”,如果不離開,如果不成長,她永遠都是他的孩子,被愛護著長大,可是她要的是平等,而不是這樣的站著帶著敬畏的心去仰望。她想握著他的手站在他身邊。
這樣的話,她該怎么說得出口!
趙水光站在九月的暖風中,被樹上刮下的毛絮吹得瞇了眼睛,眨了眨眼,掉出淚來,他說的那句“想你了”還熱熱地徘徊在耳邊,想到這個,她的心還是膨脹著滿滿的溫情,不由拔腿向辦公樓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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