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小蛋糕睡了一夜的沈鈺,似乎是用他五歲的智慧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吃早餐時,平日能吃一整塊三明治的他,吃了一半就說吃飽了,然后自己用保鮮膜將剩下一半裹好,放進了冰箱里,又回到餐桌乖乖坐好。
沈楠也沒在意,隨口提醒他“待會出門去幼兒園別忘了帶上你的小蛋糕。”
沈鈺嚅囁了片刻,像是鼓足勇氣一般,小聲說“姐姐,我不想上幼兒園了。”
沈楠和沈光耀不約而同奇怪地看向他。
沈鈺咬了咬唇,在大人們的視線下低下了頭,小手不自覺地摳著自己的褲子,聲音放得更低“幼兒園要花錢,我不去上幼兒園的話,還可以在家里照顧爸爸,就不用請保姆了?!闭f著又道,“我以后會少吃一點,等長大了就去賺錢養(yǎng)爸爸和姐姐?!?
沈楠和沈光耀面面相覷,父女倆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沈光耀更是直接紅了眼睛。
沈楠明白這孩子應該是昨天被嚇到了,害怕自己再被送走,才冒出這讓人哭笑不得的想法。她喟嘆一聲,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摸了摸他柔軟的小腦袋,難得耐著性子柔聲道“沈鈺是不是擔心姐姐養(yǎng)不起你和爸爸”
沈鈺抬頭,睜大那雙烏沉沉的大眼睛看向她,輕輕點了點頭。
沈楠對他笑了笑,說“你太瞧不起姐姐了姐姐很能掙錢的,而且以后會掙更多的錢。你要想以后養(yǎng)爸爸和姐姐,那就得先好好上學,學到知識考上大學才行。不上學的孩子,是掙不到錢的?!?
沈鈺抿抿唇沒有說話。
沈楠想了想,朝沈光耀說“爸,你給沈鈺做個保證,以后再不說把他送走的話?!?
沈光耀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最終還是柔聲開口“小鈺,爸爸錯了,你放心,爸爸不會把你送走的。你姐姐很厲害,能賺很多很多錢,養(yǎng)得起我們。”
沈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楠,小聲道“那我還是去幼兒園吧。”
沈楠拍了拍他“趕緊去冰箱把剩下的三明治拿出來吃了,小孩子不吃飽,以后長不高,我可不喜歡?!?
沈鈺趕緊跳下椅子,跑到冰箱前拿出那半個三明治,狼吞虎咽塞進了肚子。
這小小的風波總算過去,生活繼續(xù)往前走著。
沈楠并沒有賺到很多錢,而且在可見的未來,她可能也發(fā)不了什么大財。
從if回來后,第二天她就給約瑟夫發(fā)了一封聲情并茂的郵件,再次表達自己這邊的誠意,但幾天下來,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這天早上送沈鈺上了校車后,她坐在開往公司的公交上,習慣性地去看微信,發(fā)覺昨天沈鈺幼兒園班主任發(fā)來的一條信息自己還沒看,打開發(fā)現是一條通知,幼兒園要帶孩子們去參加一個活動,有興趣讓孩子參加的家長在她這里報名,統(tǒng)一交納兩百塊的置裝費。
沈楠并不關心沈鈺在幼兒園的生活,往常看到類似的信息基本上直接忽視,但這回卻沒有馬上離開對話界面。
她想了想沈鈺那膽小的性子,第一次主動報了名,將置裝費轉過去后,還不忘跟老師客套一句多關照關照沈鈺的話。
轉賬完成后,手機便響起銀行短信提醒,她只看了最后一個數字,余額6020。
這當然不是她的所有資產,但那些放在基金之類的投資,如今加起來也不超過五萬。比起三年前借債度日的日子,其實已經好了太多。但房租、保姆工資、沈鈺幼兒園的費用,沈光耀的康復理療和藥費,還有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每一筆不可避免的開支都像是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哪怕她這兩年薪水已經三級跳,但覆蓋掉這些花費后,每個月的薪水仍舊所剩無幾,還得靠晚上去兼職駐唱補貼。
上有老下有小,不能休息,不敢生病,都市人的焦慮和恐慌,她算是體會得淋漓盡致。
她現在這個職位最好的福利,就是年底五個月薪水的年終獎。今年她能拿到十萬,如果成功拿下if的項目,就可以再多五萬。五萬塊,對五年前的沈楠來說,只是一個隨時可以淘汰的名牌包。而現在卻是一筆足以讓她多幾分安全感的巨款。
思及此,她趕緊打開工作郵箱,然而發(fā)給約瑟夫那封顯示已讀的郵件,仍舊沒有得到任何回復。她不敢再多等,決定到了辦公室,就直接打電話約一個拜訪時間。
但顯然,她運氣不太好,到了辦公室的,撥通約瑟夫辦公室號碼,是他秘書接的??涂蜌鈿獾馗嬖V她約瑟夫最近回了美國,暫時沒法為她預約拜訪時間。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那邊委婉的敷衍。
打這通電話的時候,方文正好路過她旁邊,聽到她的話,朝她看了眼,幸災樂禍般輕笑了一聲。
沈楠一心想著那虛無縹緲的五萬塊錢,直到人走開了,才反應過來。
中午吃過飯,她準備去陽臺抽煙,從包里摸出煙盒,才發(fā)覺里面只剩下可憐兮兮的一根,怔怔地盯著那根孤零零的煙看了會兒,最終折成兩截丟盡了垃圾桶。
戒了吧,每個月也能省出兩三百塊。她其實不怎么愛抽煙,不過是靠尼古丁緩解焦慮罷了。
放棄自己花錢的尼古丁,就只能去求助公司免費的咖啡因。她拿起杯子去茶水室泡咖啡。
茶水室只有方文和他們組里一個助理在坐著喝咖啡聊天??吹剿M來,方文笑著同助理說“我們廣告這一行,很多女人為了幾個單子腿張得比什么都快。一旦遇到不吃這套的客戶,就完全沒轍了?!?
沈楠面無表情地泡了一杯熱咖啡,轉過身往外走,路過一臉譏誚的方文時,手上的杯子忽然一偏,小半杯滾燙的褐色液體準確地灑在了她的大腿上。
方文像忽然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著跳起來,指著她大吼道“你干什么”
沈楠淡聲道“不好意思,手滑了。”見方文氣得要上前動手,她又輕描淡寫補充一句,“我不保證會不會有第二次手滑?!?
方文看到她手中那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下意識愣住,而沈楠則在她愣神間,端著杯子輕飄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