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的天,難得雪霽天晴。
皇城大街上尚未消融的積雪被身穿青色家仆服的小廝們仔仔細細的用鐵鍬和簸箕開辟出一條寬長道路。
遠處一輛香車寶馬輕軋而來,珠簾翠幔,明珠珍寶,通車素白,就連那拉車的馬也是白凈到不含一根雜毛。
兩旁小廝趕緊置下手中的鐵鍬工具,伏跪相迎。
有圍觀之人不解,“不知這車中是哪位佳人姝麗竟能有如此大的派頭”
“那是渭南王劉裘之女,伶韻翁主,大名喚劉伶,去年方來到咱們皇城,是咱們皇城里頭有名的美人,聽說見過她相貌之人,皆稱呼其乃神女下凡。只可惜身子弱了些,常年見不得風(fēng),美則美矣,就是跟那山巔上的雪蓮似得沒什么人情味。若是誰娶了呀,就是抱了尊美人冰雕回去,還不能碰,嘖嘖嘖?!被卦捴说难哉Z中難免露出些許遺憾神色。
空有這樣的美人在旁,卻連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得,真真是暴殄天物。
香車寶馬悠悠而過,流淌出一陣細膩富貴香,似脂粉又不似脂粉,像熏香又不是熏香,飄飄渺渺縈繞而出,芳跡難尋。
“既然不能長久見風(fēng),那這伶韻翁主今日出來又是作甚”
“這伶韻翁主有一親兄,名喚劉諶,一年前從渭南被招來皇城,封為建威大將軍,率軍討伐異族戎狄,今年方大勝而歸。兄妹兩人感情甚篤,如今瞧著應(yīng)當(dāng)是來相迎的?!?
“原來是那個少年英才建威大將軍劉諶的親妹子。”眾人恍然。
建威大將軍勇退異族戎狄的事跡早已在皇城內(nèi)廣泛流傳。今日眾人聚集,也是為了一睹那建威大將軍的風(fēng)采。
香車停于城門三丈遠處。
有兩個姿貌娉婷的白衣丫鬟從那香車內(nèi)步出,手捧白綢,高高揚起,直鋪滿整片三丈之地。
“這又是在作甚”路人一陣驚疑。卻又止不住想,丫鬟都如此貌美,那伶韻翁主該是何等仙人之姿。
“這伶韻翁主最受不得臟,平日里除了貼身丫鬟,根本就連碰都不愿給人多碰一下。聽說出去做客,都是自備茶具衣物,回來還要通身沐浴洗漱,就怕沾了外頭的臟東西?!?
眾人愕然。潔癖到如此地步,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清冷美人。
香車內(nèi),鋪著厚實的白狐裘,從頂?shù)奖诘降?,皆是一片素白如雪。在這一片毛絨絨中,歪著一個女子。身著白衣,外罩狐裘,整個人白的似乎與那白狐裘融為一體。
黑油的青絲長發(fā)以素簪松松挽起,露出一雙細薄玉耳,綴著一對純白圓潤的珍珠耳墜子,順著優(yōu)美的脖頸后側(cè),輕輕晃動。
馬車簾子外吹入一陣細薄涼風(fēng),帶進幾縷亮色,照在女子那身子白皮上,恍如琉璃水晶似得冰肌玉骨,通體雪白。女子半垂著眼眸,身姿婀娜纖細,臉上略施粉黛,但還是掩不住那股子病弱美人態(tài)。
一雙柔荑素手輕撫青絲,將其撥到耳后,露出一張清冷的美人臉來。微微蹙著黛眉,似乎是有什么煩心事。
“翁主。”
蘇白月聽到香車外丫鬟的輕喚聲,她低緩?fù)鲁鲆豢跉?,暗暗給自己鼓氣。
茍住,不能慌。
擺正自己的臉色,蘇白月將帷帽戴上,然后輕提裙裾,彎腰出了香車。
眾人只見那厚實的馬車簾子被掀起,緩慢行出一美人。雖戴著帷帽,但眾人早已被那纖弱婀娜的身姿和通身的清冷氣質(zhì)驚得移不開眼。
美人渾身上下皆是純白飾物,除了那頭從帷帽內(nèi)蜿蜒而出的青絲長發(fā)外,渾身再尋不到一點顏色。
眾人屏息,只覺得就連呼吸都會玷污眼前的美人。
蘇白月踩著腳下的純白綢緞,剛剛邁開一步,腳邊就摔下來一個人。
這是一個半大少年,身形纖瘦,衣著襤褸,黑發(fā)凌亂,渾身是傷,埋首在地上,根本就看不到臉。
“大膽”跟在蘇白月身后的大丫鬟靜雯厲聲呵斥道“哪里來的腌臜東西。”
有風(fēng)吹來,夾雜著昨夜粘在樹上的素雪。蘇白月身上的大氅和帷帽隨風(fēng)輕動,帶起寬大的長裙袖衫,襯出其纖細身姿,如仙般縹緲。完美詮釋了什么叫瘦到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
但最惹人注目的還是那名貴大氅上被少年蹭出來的黑痕,雖然淺淡,但在這般純白的美人面前,卻顯得那樣污濁明顯。
眾人驚得后退,不知這伶韻翁主要如何處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臟了?!鼻迩謇淅涞膬蓚€字從蘇白月口中吐出,帶著沁冷的寒,但細聽下來又掐著氣的柔,帶著股縹緲的味道。
眾人只見那寬袖內(nèi)伸出一只柔荑素手,白的無暇,只指尖沾了一點粉,玉色的肌膚上能看到纖細的青色經(jīng)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