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長安一夜（二）
位于道政坊和永嘉坊之間的隆慶坊，亦或者可以稱之為鄭王府中，有一座七層高的竹樓，叫做召南閣。
從高度上而言，召南閣可算得上長安城中排名前十的建筑。
不過其作用，卻是裴翠云、長孫無垢和毛小念帶著孩子們嬉戲之所。由此南望，可盡覽長安風情。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所謂召南，是盼望遠在嶺南的河南王李言慶，早日返回。
勿論是李淵還是其他人，對此也沒有任何意見。
但此時，坐在召南閣中的人，卻不是裴翠云長孫無垢和毛小念等人。
柴孝和收服欄桿，向朱雀門方向看去，見宮城城頭火光隱隱，眸光中陡然多出幾分森冷之意。
“文玉東和龍起都準備好了嗎？”
“回館老的話，文護法和龍護法都已經(jīng)準備妥當……只要召南火起，他們就會立刻行動?！?
“夫人們，可安全了？”
“天黑之前，三位夫人和世子從延興門秘密撤離，估計這個時候已經(jīng)過了霸上，往潼關趕路?！?
“甚好！”
柴孝和點點頭，繼續(xù)凝視著皇城方向。
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可是這心里面卻是萬分震驚。
王爺果然沒有猜錯，秦王如今已騎虎難下，唯有破釜沉舟，冒險一擊……只可惜，這場勝利，究竟會花落誰家，到目前為止還不清楚。柴孝和也只是得到了李言慶的手令，命他在今夜攪亂長安……可李言慶的后手會是什么？柴孝和并不清楚。但柴孝和相信，最后的勝利，必定屬于自家主公。不為別的，只為李言慶這諸般算計，就能見出分曉。
孫武十三篇開篇就說過：夫未戰(zhàn)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多算勝，少算不勝，況于無算乎？
自武德四年起，李言慶似乎就知道了這一天的到來。
從李言慶先后安排柳亨、鄭大彪入軍中，后出任延興門守將，而文玉東和龍起先后成為禁軍，無不顯示出李言慶的未卜先知。如此多算，主公焉能不勝？雖然李言慶這幾年來并沒有返回長安，可實際上呢？李言慶對長安的掌握，從未有一時半刻的放松……
過了今晚，也許一切就會見分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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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手持長槊，氣勢洶洶撲向李建成。
李建成終于清醒過來：李世民這是要殺他！
“攔住他！”
李建成嘶聲吼叫，手忙腳亂的想要去拿兵器。可他忘記了……他是主持葬禮回來，身上除了一柄佩劍之外，并沒有攜帶其他武器。東宮近衛(wèi)雖然厲害，但這事情發(fā)生的太過于突然，以至于還沒反應過來，隊伍就已經(jīng)被沖散了。
李世民手中的兵馬，除了天策府精銳的玄甲天兵之外，還有趙王李玄霸的猛虎近衛(wèi)。
這兩支人馬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驍勇銳士，比之東宮近衛(wèi)，顯然高明許多。
李建成自武德三年，便離開戰(zhàn)場，返回長安。而玄甲天兵和猛虎近衛(wèi)，在過去的幾年中，一直沒有停止過征伐。特別是李玄霸的猛虎近衛(wèi)，全都是從邊軍中挑選出來精銳士卒。一個個身材高大，強壯有力，更可怕的是那種邊軍特有的悍勇和亡命氣質(zhì)，絕非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東宮近衛(wèi)可以相比。
只瞬間工夫，東宮近衛(wèi)就潰散而逃。
“太子，速走！”
幾名近衛(wèi)拼死攔住了李世民，大聲呼喊。
李建成總算是反應過來：對啊，我在這里和二郎糾纏什么？
只見他嘶聲吼道：“給我攔住反賊！”
說完，李建成撥馬就走。
正如李言慶曾說過的那樣，事到如今，李世民真的是騎虎難下了……李淵將平陽公主的葬禮交給李建成，等同于對外發(fā)布了一個極為明確的信號：李建成就是我的繼承人，這一點再也不會改變。
李建成成了皇帝，那李世民可就慘了！
作為太子之位的爭奪者，李世民很清楚，一旦李建成登基，勢必會對他秋后算賬。哪怕李建成的性子寬厚，也不可能容忍一個爭奪皇位的兄弟逍遙快活。李世民并不知道，李淵已經(jīng)為他想好了后路……即便是想好了又能如何？李建成成了皇帝，想殺他易如反掌。
更何況，李世民背后的支持者也不會允許他就此罷手。
李建成也許會放過李世民，但是會放過那些曾經(jīng)支持李世民對付李建成的謀士和家祖嗎？
答案，顯而易見……
所以，當李建成前往主持葬禮的時候，天策府也悄悄發(fā)出了一道道指令。
李世民好歹在長安也經(jīng)營多年，而在軍中，同樣也有一定的勢力。朱雀門守將常何，名義上是東宮守將?？蓪嶋H上呢？早已經(jīng)被李世民收買過來，成為他安插在東宮的一枚棋子。
李世民知道，如果再不行動，必不得好死。
既然如此，他也唯有冒險一搏……同時，李世民密令屈突通在洛陽扣押李言慶，若李言慶反抗，可當場格殺。一切安排妥當之后，他調(diào)集兵馬，準備行動。眼見大事可成，李世民自然不可能輕易放李建成逃走。如果讓李建成逃走的話，那他可就是徹底完了！
“太子密謀造反，本王奉旨討逆，只誅首惡，東宮近衛(wèi)立刻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李世民厲聲喝道，令東宮近衛(wèi)也不禁猶豫起來。
畢竟，這里是長安，這里是帝都……李世民身為皇子，怎可能造反？唯一的可能，就是秦王真的得了皇上的敕令，前來誅殺李建成。這是一個慣性思維，誰也不可能想到，李世民會當真造反。
李建成也急紅了眼，“休聽反賊妖言惑眾，他……”
話音未落，只聽弓弦聲一響。
程咬金從宮門中沖出，先斬殺了李元吉，見李建成要走，連忙拈弓搭箭，一箭射出。
李建成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這騎射功夫早就丟棄一旁。
等他覺察到利矢飛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只聽噗的一聲，利箭正中李建成的肩膀上。李建成也沒有穿戴鎧甲，利箭沒入肩膀，只疼的他啊呀一聲慘叫，從馬背上就摔落下來。
與此同時，李世民已殺出重圍，飛馬來到李建成跟前。
李建成落馬之后，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等他站穩(wěn)身形，李世民手中馬槊已經(jīng)到了跟前。
“二郎，你竟然殺我……”
李建成至死也無法相信，他的親兄弟，居然會下的如此狠手。
長槊沒入胸口，李建成瞪大了雙眸，眼中猶自流露出一絲難以相信的神色。而李世民則鐵青著臉，手中長槊一擰，撲棱棱將李建成的尸體，甩在地上。只是在這一刻，他并沒有太多喜悅……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xiàn)出幼年時的種種……茫茫草原上，李建成抱著他，騎著馬，縱情馳騁……
兄長，別怪我！
怪只怪你我生在帝王家！
虎目中閃爍著淚光，李世民緩緩收起長槊。
這時候，梁師泰提錘催馬來到近前，看李世民這副模樣，他忍不住閉上了嘴巴，默默一旁觀看。
“隨我前往太極宮救駕！”
短暫的傷感之后，李世民很快便振作起來。
他轉過頭，順手輕輕抹去臉上的淚痕，馬槊高舉，厲聲喊喝。
東宮近衛(wèi)死的死，降的降，已停止了抵抗。
李世民命程咬金收拾殘局，帶著兵馬沖進朱雀門，沿著皇城的承天門街一路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