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娘語重心長的同竇念說道:“你們父子也鬧了這么長的日子,我都沒計較,你們兩人倒是計較起來了。記住,以后不準(zhǔn)在你父親面前頂嘴,不許不孝。”
“娘,兒子可沒有不孝,只是父親他太霸道,他不讓兒子陪著娘,好像兒子會將娘搶走一樣?!备]念委屈的很。
陸瑾娘笑了起來,“胡說八道什么,哪有你說的那樣。好好同你父親說說話,別沒說到幾句就吵了起來。這樣不好,也是不孝,記住了嗎?”
“兒子記住了,兒子聽娘的?!?
陸瑾娘感慨一聲,不由得想起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另外一對兒女。也不知他們?nèi)缃裨趺礃恿恕?
長安再次進(jìn)宮,同興元帝橫眉冷對?!盎噬?,母后究竟在哪里,同我說實話?!?
興元帝皺眉,很是煩躁。幸好大殿內(nèi)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長安這番質(zhì)問沒被人聽去?!盎式氵@話,朕就不明白了。母后在行宮好好的,皇姐也見到了。這會你巴巴的來質(zhì)問我,算什么事?皇姐,朕敬重你是我的姐姐,但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隨意的懷疑朕?!?
長安冷笑,“唐方緒,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行宮里面的那個女人,究竟是真是假,你比我清楚的很。那人根本就不是母后,你將母后弄到哪里去了?唐方緒,你若是害了母后,我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
“你放肆?!迸d元帝一臉威嚴(yán),“朕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
“好,好的很,你是要同我講君臣之別是嗎?那你讓人將我抓起來啊,治我一個大不敬的罪名,這對你來說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長安公主眼中含著淚,那不僅僅是淚水,更是心酸,心疼,后怕,失望,遺憾。是不是每個做皇帝的人都逃不開這樣的宿命,是不是每個做皇帝的人,都將變得冷血冷情,為了權(quán)利地位,什么都可以犧牲。連至親亦不例外。
興元帝就那么看著長安公主,看著她流淚,看著她挺著個大肚子,人顯得那么的憔悴??粗瑥哪菑堃驗閼言卸至艘蝗Φ拿嫒萆?,看到了過往??吹搅怂麄冊?jīng)的童年,少年,看到了他們的快樂和悲傷。
興元帝長長一嘆,走下臺階,慢慢的走到長安的身邊。不知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比這個同胞姐姐高了一個頭還多。他拿出手絹,輕輕的幫著長安擦拭眼角的淚痕,“你是做皇姐的,就這么對待做弟弟的嗎?朕可是你的親弟弟?!?
“那我還是你的親姐姐,你又是怎么對我的?緒哥兒,告訴我,母后究竟在哪里?我要見母后?!?
興元帝苦笑一聲,“你在懷疑朕嗎?你以為朕是那樣心狠手辣,六親不認(rèn)的人嗎?你覺著是朕將母后弄丟了嗎?”
長安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不敢說是,卻又不甘心說不。所以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興元帝自嘲一笑,“沒想到連你,我的親姐姐竟然會這么看我。你真讓朕失望。”
長安覺著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這個錯誤真正的傷害到了她的弟弟。她想補救,她想告訴他,不是那樣的??墒撬霓q解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
興元帝果斷的打斷了長安的話,冷著一張臉,說道:“你想知道母后的下落,朕實話告訴你,朕也想知道。這半年來,朕一直都在尋找。目前已經(jīng)有了點眉目,母后很可能在江南?!?
長安張大了嘴巴,一臉的意外和不可置信,“皇上,這,我聽不懂?!?
“聽不懂嗎?”興元帝譏諷一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長安,亦或是在嘲笑陸瑾娘。“母后她走了,無聲無息的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走了。朕能怎么辦,難道要將母后失蹤的消息公布于眾嗎?還是告訴大眾,母后過世了?不能,朕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朕只能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想盡一切辦法的維持現(xiàn)狀??墒腔式悖銋s一而再的來追問朕,甚至于懷疑朕將母后怎么了。哈哈,皇姐,你就是這么想的,對嗎?”
“我,我……”長安很驚慌,“皇上,母后她怎么會離開,怎么可以離開。她身邊沒幾個人,她能去哪里呢?”
“你怎么知道她身邊沒人?至于母后為什么要離開,朕不知道,不過朕多少還是能猜測到一點。母后,她厭倦了,她厭倦了皇宮的生活,厭倦了每天的爭斗,她想清靜的過一段日子。所以她走了。但是朕相信,有一天她一定會回來的。”興元帝無比篤定的說道。
長安無法接受陸瑾娘私自離開的消息,喃喃自語,怎么可能,怎么會這樣。母后為什么要離開?她難道不想看著自己的孩子,孫子嗎?她為什么要這么自私,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了。即便真的是厭倦了皇宮的生活,大可以同皇帝說一聲,讓皇帝安排出行的事情。除非……
長安望著興元帝,她心里頭有很多的懷疑,可是她不敢再想下去,那樣的猜測是對母后的褻瀆,實為不孝。她希望興元帝能夠給她一個答案,一個明確的答案。
興元帝掩嘴嘲笑,嘲笑世人的愚蠢。
“皇上,母后她什么時候會回來?”長安最終只能這么問。
興元帝目光堅毅的看著長安,“皇姐放心,很快的,很快朕就會找到母后。若是母后還沒玩夠,咱們就配合著讓母后在外面多玩一段時間。不過母后遲早是會回來的。相信朕,朕一定會勸回母后。”
長安頻頻點頭,興元帝是她的支柱,既然他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盎噬希娏四负蟛豢缮鷼獍l(fā)火,母后辛苦了大半輩子,不過是想清凈的出門玩玩,沒關(guān)系的?!?
“朕知道,皇姐放心吧,朕做事你還擔(dān)心嗎?”
長安笑了起來,她自然是不擔(dān)心的。
興元帝看著長安走出大殿,他卻頹然的坐在臺階上。最終他還是沒將真正的緣由告訴長安。他不知道為什么臨到那一刻的時候,他竟然會反悔。他不想在長安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對母后的幻滅。那些流言蜚語,那些過往,由他一個人承擔(dān)就可以了,他承擔(dān)的起。
走出正陽宮,站在院子里?;仡^一望,黑壓壓的逼人。這座正陽宮,他的祖父住過,他的曾祖父住過,他的祖宗們都是住在里面的。唯獨他的父親,乾德帝,或許是因為心虛,或許是別的什么原因,從一開始就拒絕住進(jìn)正陽宮,而是住進(jìn)了思政殿。
興元帝輕撫廊柱,這些柱子見證了一個朝代的興衰,顯得無比的厚重和沉淀。他是喜歡這里的。他還記得小的時候,跟著父母來到宮里,見了皇祖父,皇祖父很老,臉上全是皺紋??墒沁@并不妨礙他對祖父的敬仰。那是一個真正的帝王,雖然老年的時候行事有些糊涂和優(yōu)柔寡斷,造成了后來的情況發(fā)生,但是不能否認(rèn)他的一生是成功的。是個合格的帝王。而他的父親乾德帝,很努力的想要做一個好皇帝,可是往往又被情感所左右。
興元帝笑了起來,從這一點來說,他的父親其實是個失敗的皇帝。從他對待竇猛這件事情中就可以看出來。竇猛是乾德朝的功臣,但不是他興元帝的功臣。他興元帝收拾竇猛,名正言順,無人能夠指摘。但是乾德帝收拾竇猛,難免就落下薄待功臣的名聲。看,這就是他們父子的區(qū)別。他從起點上就超越了他的父親一大截。只因為他的皇位來的名正言順,而他父皇的帝位來的總是有那么一點名不正言不順,民間多有傳言,他是奪宮弒父才坐上帝位的
所以他可以無愧于心的住進(jìn)正陽宮,而他父皇只能心虛的住在思政殿里。這真是讓人諷刺。
更諷刺的是他的父皇連女人都搞不定。先是一個齊氏下藥,接著又是他的母后。他的父皇一生都是失敗的,或許奪宮的時候就是他一生最成功的時刻。而他,興元帝,注定了要做一個成功的皇帝,即便有那么多人并不看好他,處處掣肘。
母后,我會讓你為我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