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出事了。興元帝要改制,必須有人在前面沖鋒陷陣。而興元帝選擇的人就是陸可信。陸可信在乾德帝時期,得罪了朝中不少人,是個真正的孤臣。興元帝選擇他,一是因為陸可信有勇往直前的大勇氣,二是陸可信在朝中的利益糾葛不深,沒有那么多的顧慮。
陸可信也是不負興元帝的期望,一句推辭的話都沒有,就將這個重擔挑了起來。改制,勢必要觸動許多既得利益階層的利益,這些人聯(lián)合起來,力量大的嚇人。于是從一開始,陸可信主持的改制就遭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阻擋。
陸可信不怕,他有勇氣,這件事情做成功了,就能青史留名。即便最后失敗,也不枉在世間走了一趟。
陸可信就是以這種大無畏的勇氣伙同那些充滿的激情的青年官員,開始同老牌勢力之間展開了激烈的較量。朝中腥風血雨,猶如不見硝煙的戰(zhàn)場。每一次的早朝,都是圍繞著改制的事情在彼此攻殲。陸可信首當其沖,他本人的品格和作風無可指摘,但是陸家其他人有太多的把柄給人攻殲。如陸長春欺行霸市,仗勢欺人。如陸長中在任上的時候,貪墨。還有陸家祖宅的事情,侵占良田,高利盤剝,這些都是罪名,都成為攻擊陸可信的靶子。
不過幸虧陸瑾娘有先見之明,早早的就將陸家老宅的事情處理了。高利盤剝的陸家人,早被陸家族老們給交到了官府。至于官府如何處置,就不是陸家該干涉的事情。至于侵占良田的事情,陸家也找出了證據(jù)反駁。每一畝良田都有合法的手續(xù),都是通過市價購買回來的。國家律法沒有規(guī)定不能買賣良田吧。至于早前被陸氏一族逼迫的良民,早在陸瑾娘做出提醒的時候,陸家就已經(jīng)做出了善后。故此,那些人想要找到一個切實的人證和物證,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端看誰的手段更高一籌。
陸可信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興元帝同樣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视H宗室三天兩頭的往宮里跑,不能去行宮找太后,那就找皇后,找后宮嬪妃,找這些人給皇帝吹耳邊風,皇帝可千萬不能糊涂啊。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豈能說改就改?;实鄱ㄊ潜魂懣尚拍侨私o蠱惑了,陸可信就是朝中最大的奸臣,是包藏禍心,想要顛覆唐氏江山的亂臣賊子。不殺陸可信不足以平民憤,不殺陸可信不足以給后世警示。
朝中群情洶涌,幾乎快要將興元帝淹沒了。
興元帝畢竟還太年輕,同這些老狐貍斗爭的經(jīng)驗還不足。而且朝中堅定的站在他這邊的人,除了一個陸可信外,再也沒有比陸可信更有分量的人。跟隨陸可信腳步的年輕官員,不少人都受到了各方面的壓力,甚至是生命威脅。就連陸可信在回家的路上,也遭到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攻擊。陸府周圍,整日里都是些陌生的面孔,鬼鬼祟祟的。陸家一家人都不敢出門,也沒有任何應酬。也沒有任何親眷同僚給陸家下帖子。
陸家徹底被孤立了,還受到了程度不同的威脅。
陸家愁云慘霧,唯獨胡氏堅定的站在陸可信的身邊。即便胡家放言說,要同陸家斷絕來往,也沒能讓胡氏改變決定。胡氏不敢在陸可信身邊訴苦,更不敢告訴陸可信,自己的孩子在外面遭到了怎樣的對待。她怕會影響到陸可信,會給陸可信更多的壓力。陸可信已經(jīng)被壓力逼得透不過氣來,因此她不能再雪上加霜。
胡氏不說,并不代表陸可信就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住胡氏的手,說一聲,“委屈你了。”
胡氏瞥過頭,偷偷的擦掉眼淚,“妾身不委屈。倒是老爺格外的辛苦,瞧著白發(fā)都多了不少。”
陸可信自嘲一笑,區(qū)區(qū)白發(fā)又算得了什么。他連命都可以豁出去。只是苦了一大家子,跟著他一起受苦。
胡氏試著問道:“老爺,在朝中這么辛苦,皇上都快頂不住了,為何太后還不出來給你們一點支持?!?
陸可信苦笑一聲,他們連陸太后如今的蹤影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將她請出來。若是有陸太后在,或許還真能將那些人給壓制住??墒顷懱缶烤乖谀睦锬??
此時的陸瑾娘正在蜀中,欣賞蜀中的山川秀麗。
等她從大山深處回到成都府的時候,才得知京城的紛沸沸揚揚。而且局勢已經(jīng)比之前更加惡化了。興元帝還是太年輕了,最終還是沒能頂住朝中的壓力,解了陸可信的職務,將陸可信下了大獄。但是興元帝耍了個心眼,陸可信之前改制制定的政策,并沒有因為陸可信下大獄就被廢除。而且興元帝僅僅是將陸可信下大獄,卻并沒有讓三司會審,更沒有要多陸可信做出處置的打算。就連陸府周圍也都派了禁軍看守。名義上是監(jiān)視,實則是在保護陸家人。
這樣的結果,絕對不是朝臣們愿意看到了。他們再接再厲,發(fā)揮出最大的力量,逼迫興元帝對陸可信做出處置,對之前改制的制度全部廢除。而興元帝對抗的策略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罷朝,即便大殿里的題本都快堆滿了小半間屋子,興元帝也是一本不看,一本不批。除了日常事物外,興元帝還下令奪了內(nèi)閣的藍批,意思就是,內(nèi)閣做出的批示,將在這個命令解除之前,統(tǒng)統(tǒng)都無效。
興元帝這種行為純粹就是一種無奈,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興元帝這番作為,不光是官員們憤怒了,全國各地的官員都在上題本表達意見。就是士子們也不甘寂寞,跑去敲登聞鼓,勢要將興元帝逼出來,逼興元帝表態(tài),而不是如今的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
興元帝將自己關在正陽宮,誰都不見。他很頹敗,卻并不沮喪。他呵呵的笑了起來,手里拿著酒壺。他真希望現(xiàn)在邊境上能來一場大規(guī)模的戰(zhàn)事,如此他便能趁機渾水摸魚,說不定就能度過這一次的難關。
抓抓自己如稻草一樣雜亂的頭發(fā),紫金頭冠被扔在一邊。他不會輕易認輸?shù)模欢〞冗^這個難關。并且他已經(jīng)有了對策。
興元帝病了,病的很嚴重,嚴重到無法理事的程度。興元帝病了后,并沒有收回之前的命令,讓內(nèi)閣監(jiān)理國事。而是說請?zhí)蠡貋?,由太后暫時替他打理國事。于是朝臣們排派出了代表去行宮請陸太后。陸太后本不在行宮,官員們的舉動自然是落空了。
陸瑾娘一聽說陸可信被下了大獄,興元帝頂不住壓力病倒了。不管這里面實情有幾分,陰謀有幾分,總之陸瑾娘慌了。陸瑾娘拉著竇猛的手,“竇郎,我必須回京城?!?
竇猛深深的看著陸瑾娘,“瑾娘,你該知道京城的局勢并沒有嚴重到傳言的那個程度,再說了你回去未必就能解決問題?!?
“不行,我一定要回京城。我不能對此事坐視不管。一個是我的大哥,一個是我的兒子,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出事?!标戣锖軋远?。
竇猛深深的嘆息,“如果我說,這是你兒子的一次陰謀,他在用這樣的辦法逼迫你回京城,你也要回去嗎?”
陸瑾娘堅定的點頭,“竇郎,我知道你對緒哥兒有成見,這件事情,或許一開始是伴隨著陰謀,但是發(fā)展到如今,緒哥兒已經(jīng)無力收拾殘局。他要么干脆認輸妥協(xié),這輩子再也不提改制的話,順便將我大哥的頭砍了。要么就是等我回去幫他力挽狂瀾。到如今,靠他一個人力量,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走下去。但是他的出發(fā)點是好的,本朝兩百年了,是該到了改制的時候。不然本朝就如同前面那些朝代一樣,要不了一百年就會煙消云散。竇郎,我不管你對緒哥兒的看法是如何,現(xiàn)在我都必須回去,承擔起我作為太后的責任。”
“你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即便為了我也不會改變決定,是嗎?”竇猛眼中閃過傷痛,他是真不想讓陸瑾娘回去。陸瑾娘回去,那就是如了興元帝的愿。那小子年紀不大,耍手段倒是一把好手。這種絕大的勇氣,將他自己也算計進去的勇氣,乾德帝就沒有??梢娕d元帝在心性上是勝過乾德帝的。
“是!這一次我必須回去。竇郎,我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邊,同我一起回京城。”
竇猛顯得很失落,有一絲受傷,“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我不阻攔?!?
“那你了,竇郎,你會跟著我一起回去嗎?”陸瑾娘緊張的問道。
竇猛輕笑一聲,說道:“我等你回來?!?
陸瑾娘如遭雷擊,竇猛竟然拒絕同她回京城,那一刻她很失望,也很失落。但是她并沒有強求,她只是點點頭,“好,我會回來的。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