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好時節(jié)，陸瑾娘出了皇宮，到了別院，然后悄無聲息的同竇猛一起離開了京城。

一路南下，賞玩天下風景。陸瑾娘時常給興元帝寫信，一開始只寫看到的各地景色和自己的一些感想，看法。后來通信多了，陸瑾娘會寫一寫當?shù)氐娘L俗民情，當?shù)乩习傩盏纳钋闆r，特產(chǎn)風物。到了后面，內(nèi)容已經(jīng)不僅僅限于如此，她會在信里寫上當?shù)毓賳T的操守，本地百姓的生活情況，賦稅情況，物價情況，商貿(mào)流通情況。還有就是當?shù)匕傩諏τ诋數(shù)馗改腹俚脑u價，以及陸瑾娘自己觀察到得到的一些結(jié)論，都會寫在信上。陸瑾娘從不會在信里面指導興元帝如何做，她僅僅是將所見所聞都告訴興元帝，該怎么做，興元帝自有考量。

對于陸瑾娘頻繁給興元帝去信，竇猛表現(xiàn)的很平靜，并無什么不滿的表現(xiàn)。不過偶爾還是會吃吃醋，說幾句酸話。

每當這個時候，陸瑾娘就會問竇猛，為何當初她決定在皇宮過年的手，對方會表現(xiàn)的那么平靜，好似是早就料到，或者說早已經(jīng)有了準備一樣。還讓陸瑾娘趁著這個機會在宮里多住幾天。這就很奇怪了。

不過每次陸瑾娘問起，竇猛都是顧左右而言他。他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告訴陸瑾娘，早在京城的時候，他就同興元帝見了一面。或許興元帝那里這輩子也不會告訴陸瑾娘真相。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在屋里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等待貴客的光臨。整個宅子里，除了一個老仆和兩個侍衛(wèi)外，就沒有別的人了。

那晚上，他等來了他的貴客，興元帝。

興元帝一身簡單的裝扮，帶著心腹太監(jiān)走了進來，兩人誰都沒說話。竇猛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興元帝坐下。又親自斟酒，兩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酒來。兩人一起喝完了一壇酒，彼此都還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過最后還是興元帝打破了沉默，“竇侯請朕過來，就是為了喝酒嗎？”

“請?zhí)险f的就是請皇上喝酒，那自然是喝酒。”竇猛很爽朗的笑著，“本以為皇帝不會來，或者不會親自來，而是派人來將我抓起來。沒想到皇帝竟然親自來了，還真的同我喝酒，看在你這么給面子的份上，今兒我就陪你說說話吧?！?

興元帝冷冷一笑，“竇侯同母后的事情，朕都一清二楚，竇侯就沒有什么話想同朕說嗎？”

“說什么？我說的話，皇帝可未必愛聽?！?

“無妨，只要你說，我就會聽著?！?

竇猛笑了起來，很是張狂，“對于她，我志在必得。當年若非為了你，我早就將他帶走了。她是為了你才會一直留在老五的身邊，才會進宮做了貴妃。你可知道，她對于你的愛，超過了對所有人的。她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有時候想想，我真的很嫉妒你?！?

興元帝面無表情，“你是因為愛母后才會堅定的跟她一起，還是因為一種執(zhí)念？畢竟執(zhí)著了幾十年，臨到最后放手，想必誰也不會甘心吧。”

“這兩者有區(qū)別嗎？”竇猛冷笑問道。

“當然有。我就想確認一下你同母后的感情，還請竇侯給我一個答案?！?

竇猛笑了起來，顯得有些邪氣，“你若是真想要答案的話，那就是兩者皆有。若是沒有感情，又何來的執(zhí)念。沒有執(zhí)念，感情又如何能夠長久彌新。這樣的感情，想必皇帝還沒嘗試過吧。不過我勸你不要嘗試。這就是一杯毒酒，讓人昱欲罷不能，失了理智。只憑著感情行事。看，我如今哪里還是什么侯爺，不過是個普通的富家翁罷了。”

興元帝嘲諷一笑，“我看你自得其樂吧。說這話之前，先將你臉上的得意之色收起來才更有說服力?！?

竇猛哈哈大笑，“我當然該得意，得到她，甚于千萬。難道你不這么認為嗎？”

“她是我的母后，我不需要得到，她的心里一直都會有我?！迸d元帝刺激了竇猛一句，“不過如今她的心都在你的身上，或者說都在皇宮之外，難道你的目的就是帶著她一直在外流浪嗎？”

哈哈，竇猛大笑起來，“皇帝，你說錯了。那不叫流浪，那叫做一種生活方式。你看她樂在其中。這里面的快樂豈是你能了解的。”

興元帝微微一笑，“朕已經(jīng)同意她出宮同你在一起?！?

“我已經(jīng)知道，多謝皇帝放手?！?

“這不算放手，只能說是一種妥協(xié)?！迸d元帝對自己的行為做出如此的注解，“竇侯，你是否恨著我們，恨著先帝？”

“誰告訴你的？”

“沒人告訴朕，是朕自己想的?！迸d元帝盯著竇猛，“我將過去幾十年你任職的情況都看了一遍，認識你的人，朕也問過了。雖然沒什么證據(jù)，但是朕還是從中感受到了一種惡意。朕甚至在想，你當年對母后死纏爛打，是不是其中帶著什么陰謀。比如說對先帝的仇恨？”

竇猛心頭在想，陸瑾娘生的兒子還真是怪胎。年紀不大，卻能將皇位坐穩(wěn)，可見不是個笨蛋。能從中察覺到他當初的心思，也可以說是極為難得的。

“怎么，竇侯被我說中了心思嗎？”興元帝不容竇猛躲避這個問題。

竇猛大笑出聲，“不得不說，你真的比先帝更聰明，也更會察覺人心。我很看好你，你一定會是個好皇帝?！?

“不用你來肯定，朕也會是個好皇帝?！迸d元帝很不客氣，“竇侯，顧左右而言他，可不是你的風格。今日你我二人難得的坐在一處談天說地，何不給朕一個真正的答案。朕推心置腹，竇侯卻避開重點，這可是沒有誠意的表現(xiàn)?！?

竇猛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說真的，我真不想同你見這一面。但是不見不行。既然你問起，那我也不必隱瞞，沒錯，我對先帝的確有恨意，不光是對他，對其他王爺皇子同樣如此?！?

“為何，竇侯總有個理由吧。能否告訴朕，也好解開朕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迸d元帝追根究底，不容竇猛躲避。

竇猛譏諷一笑，“我來問你，當年先帝能夠坐上皇位，可以說我居功至偉。在別人看來，我是乾德朝的功臣，是乾德帝的堅定的擁護者。乾德帝過河拆橋，做人太讓人失望。為何在皇帝你看來，我就是仇恨著先帝？你這個猜測可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