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苦衷也罷,沒苦衷也罷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我真是他的兒子,他的生恩我已經(jīng)用朝廷的褒獎還了他,養(yǎng)恩他根本沒有,算起來我和他已經(jīng)兩不相欠。你巳經(jīng)告訴了我,這事就算完了,今后就當他今天沒來過。”
“可是”沈悅盡管從小讀書就是三腳貓,烈女傳女訓女則之類的都是看過就算了,可她還是本能地覺著徐勛的說法不對。可待要反駁,面對那沉靜而堅決的眼神,她又不知道該怎么說,遲疑了許久才小聲說道:“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怎么當成沒發(fā)生過,這不是自欺欺人么”
“你怎么這么認死理”徐勛放開了她少許,又伸出手去沒好氣地揉了揉那微微皺起的小眉頭,因笑道“你要真是想不開,以后你和我多生十個八個兒子就好,橫豎都是姓徐,分一個兒子拜一拜他這個祖宗,就算我很對得起他了。”“十個八個該死的家伙,你當我是母豬不成”見沈悅果不其然被自己一句話給引爆了,徐勛知道自己這法子果然奏效,少不得又故意liáo撥了幾句。等到李慶娘匆匆端了茶盤到門口時,聽到的就是里頭好一陣喧鬧,這讓在廚房始終心神不寧的她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她進來送了茶,徐勛便默契地再也不提徐邊之事,只笑吟吟地講著今日在西苑大閱的情景。
什么朱厚照驚艷亮相一箭中靶,什么王守仁高臺演陣大獲成功,什么皇帝要賞賜大臣偏不許太子來幫腔一通話說到一半時,如意還回來了,原本已經(jīng)飽餐了一頓的徐勛又卻不過情,陪著沈悅用了一頓被他稱之為夜宵的“晚飯”。及至時候不早他起身離開的時候,卻又當著李慶娘和如意的面把沈悅擁在了懷里。
放開手后,看著小丫頭那紅撲撲的臉,他便笑道:“以后要是還遇到今天這樣的事,不要瞞著我。這種事一個人扛著是要壓死人的,兩個人分擔就好得多。婁深了,早點去睡,明早一覺醒來就什么事都沒了。女孩子太晚睡,可是會老的”沈悅聽著前頭這些話,心里還正甜著,可當聽到最后一句話時,她不禁恨得牙癢癢的,偏生徐勛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早已經(jīng)轉身大步走了,她想要出口氣都辦不到,只能站在那兒氣咻咻地看著那背影,突然大發(fā)jiāo嗔道:“大騙子,每次就知道氣我”回過頭來的徐勛見沈悅旋風似的轉身進了屋子,面上不禁lu出了一絲笑容。待到出了南繡莊,他見李慶娘從側門那邊替他牽了馬出來,他先是隨口問了幾句生意好壞,待得知如今每月除房租還能結余個二十幾兩,不禁暗自點頭,但旋即就說道:“媽媽,雖說我也讓和尚留心周圍的情形,但畢竟最關鍵的還是靠你。若是再有今天這樣的情形,哪怕悅兒不說,你也要先對我稟明了,明白么”盡管徐勛的年紀足可當自己的兒子,盡管他的臉上還帶著微笑,盡管這話聲音并不高,但李慶娘還是打心眼里生出一絲敬畏和驚懼來,慌忙連聲應是。等到目送徐勛上馬疾馳而去,她倚門站了片刻,突然想到徐勛剛剛的眼神口氣像誰。
她沒見過多少貴人,最大也就見過西廠前后兩個掌刑千戶韋瑛和吳綬。他們面上都是和善的人,可交待辦事的時候,卻都是這樣不容置疑的臉sè和口wěn可那兩個爬上那位子的時候都已經(jīng)四五十,甚至一度是連閣老尚書都要避其鋒芒的角sè,如今的徐勛才多大
離開羊肉胡同這南繡坊,徐勛并沒有回家,而是轉去了魏國公府芳園。果然,這早晚王世坤并未就寢,得知他來立時使人請了他進去。
兩人一相見,王世坤就是劈頭蓋臉一頓埋怨:“你倒好,一進宮就是三個月,留著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在京城過年,你說你怎么賠我”“我哪知道此番竟是連一步都出不得宮門,好好,是我之前想的不周,我向你王大公子賠禮”徐勛笑著做了個大揖,王世坤當然不會生受這禮,當即沒好氣地托了他一把。
才說了幾耳閑話,徐勛突然發(fā)現(xiàn)王世坤旁邊的高幾上擺著一本書,卻不是春宮圖畫小說話本,而赫然印著論語正義,他不禁心頭一動,當即伸出手去把書拿了起來。
“哎,小心點,這可不是我的,弄壞了一丁點我賠不起”
“哦”徐勛才翻開扉頁就聽到這話,少不了合上書斜睨王世坤,突然拿著書在手上拍打了兩下。見這位王大公子急得什么似的,他才似笑非笑地問道“我還真以為你在芳園里頭憋得慌呢,沒想到你本事大得很老實交代,你和北監(jiān)的謝大司成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