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硯見阿霧看了那紫色褙子良久,以為她是揀了這件,便從另一個(gè)柜子里取了條白色泥金纏枝菊紋裙,捧到阿霧眼前。
這真活脫脫當(dāng)日五姑娘的打扮了,阿霧見紫硯手腳如此熟練,想必不是第一朝做這等事了,心下更是覺得難堪。
“不用這件?!卑㈧F指了指柜子里另一條素粉輕紗裙,“就配那件?!?
接著又選了件立領(lǐng)粉色中衣,阿霧讓紫硯替自己梳了花苞頭,榮勿憂的首飾不多,也沒什么珍貴的,阿霧現(xiàn)用兩條細(xì)細(xì)的金薔薇手鏈子將十幾枚豆大的珍珠或花瓣子耳釘串起來,纏在花苞,說不出的天真爛漫、玉嫩嬌憨。
一應(yīng)打扮規(guī)整,紫扇將阿霧素日帶的金葵花八寶瓔珞長命鎖捧了來伺候她帶上,榮府的姑娘人人都有這樣一把長命鎖。
阿霧這一身打扮下來反而比往日前身學(xué)那五姑娘華麗端方更見小女娃的嬌態(tài),也更符合她的年歲。
“今日我身子好多了,咱們?nèi)ヌ奈堇镒??!卑㈧F口中的太太是榮府的三太太崔氏。
崔氏剛從上房伺候了老太太回來,阿霧便起身去了崔氏的正房。
“太太可是剛從老祖宗屋里回來,老祖宗身子可好?”小丫頭打起軟綢簾子,崔氏只見阿霧笑盈盈立于門口。
饒是阿霧的親生母親,見著她也癡癡地看了片刻。崔氏見今日阿霧別有不同,往日她愛學(xué)榮五的打扮,華麗逼人,顯得老氣橫秋,就像是硬生生在牡丹上套了層金殼,反而少了韻致,今日這般嬌嬌憨憨,粉妝玉琢,可愛得讓人心底不知該怎么憐愛她是好,恨不能抱在懷里揉一揉才好。
年紀(jì)小小,舉止間就拖出一尾惑人的嬌俏裊娜的光華來。
崔氏將阿霧抱在懷里,極愛地親了一口,叫道:“可真是娘的心肝兒,你這還在怎么自己過來了,我才說過去看你?!贝奘蠍蹜z地看著阿霧,“阿勿身子可好些了,早晨都吃了什么,可克化得了?”
聽著那親切的阿勿兩個(gè)字,雖然同音不同字,但阿霧還是有些激動(dòng),想起真正疼愛了自己二十幾年的爹娘,也不知這一世他們可好。
只是今生阿霧已經(jīng)成了阿勿。只為記述方便,今后我們也還稱阿霧。
阿霧瞧了瞧崔氏屋里這一堂花梨木家具,雖則也名貴,只是多為拼接木料,終是抵不上整塊大木裁制的家具來得貴重。一時(shí)阿霧不得不感嘆,老天爺果然是容不得人好過,這一世她雖得了前世夢(mèng)寐以求的美貌,卻生在個(gè)不尷不尬位置。
前一世她心高氣傲不認(rèn)命,處處同顧惜惠較量,終熬得心衰力竭,讓父母憂傷落淚,今世她須得好生惜福才是。
“都克化得動(dòng),特是有一疊紅棗餡兒的山藥糕最好吃?!彪m然不及公主府的點(diǎn)心師傅,但也勉強(qiáng)入口了,勿憂暗嘆。
“阿勿要是愛吃,明日娘再讓大廚房給你做?!贝奘蠎z愛地打量著阿勿,“身子可算是見好了,這臉上也有血色了?!?
話至此,想起大廚房的刁難,崔氏不由眉頭一皺,想阿勿這般玉雪可愛,如果不是錯(cuò)投在了自己肚子里,日子怎會(huì)過得如此卑微,連吃食上都不能由己。
崔氏有些憂傷地為阿霧理了理發(fā)飾,素日雖被大房、二房的女兒百般看不起,可阿勿就是愛跟著榮五玩,這回病也是為了榮五,要不是榮四、榮五那兩個(gè)促狹鬼騙了阿勿為她兩個(gè)取勞什子?xùn)|西,怎么會(huì)淋了大雨,險(xiǎn)些丟了性命。
“今日怎么想起梳花苞頭了?”崔氏擺弄了一下阿霧的頭發(fā),她素日愛跟榮五學(xué),明明小小年子卻裝老成,偏要梳些大姑娘的式樣。榮五今年虛歲1已經(jīng)十一了,阿霧才不過八歲(同指虛歲)。
“不好看么?”勿憂故作怯怯地問。
“怎么不好看,我女兒無論穿戴什么都好看。”崔氏與有榮焉地道。
這話倒不假,阿霧容顏茂麗,又正是天真爛漫的時(shí)候,怎么看怎么好。
“娘,我還想做幾身新衣裳,好不好?”阿霧搖著崔氏的衣襟。
崔氏看著阿霧明亮瀲滟的眼睛,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你說做便做就是了?!贝奘吓呐奈饝n的手。
“娘最疼我?!卑㈧F將腦袋拱進(jìn)崔氏的懷里,以前她那常年板臉的公主娘親都抵不住她這等撒嬌,何況崔氏。
崔氏好笑地揉著勿憂的頭發(fā),“你這孩子,病好了倒粘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