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咱們可是萬萬想不到,你我會有如此境遇。老兄你得了皇上青眼雖然皇上給你一個武英殿編撰的銜兒,可是留你御前咨詢,若是有什么要緊的消息,可別忘了我們。”
方苞來京,作為多年舊識老友,戴名世自然要做地主請他吃飯。席間倆人談到數(shù)十年前游蕩京師,又提到了南山集之事,戴名世難免有些恍惚,順嘴就說了這么一句話。
“”
方靈皋瞧著這位老友,直到戴名世不太自在的問道“靈皋兄這是做什么”
“天子將你放在武英殿,原本想大用你的,結(jié)果這幾年你老弟還是修書,你知道為什么嗎”
方苞哼笑一聲,“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明知道我這個職司在御前,真有頂要緊的消息,我還敢告訴你,你戴田有,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舒服,死的不夠快”
論及生死,戴名世就有些不太自在,他知道方靈皋不至于嘲諷他,但這是他自己的心病。如果他對前朝盡忠,寫下南山集的時候,被皇上當(dāng)面點出來的時候,他干脆點就該一頭撞死。
如果他對本朝盡忠,那他一開始寫什么南山集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戴名世捫心自問,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呢更多的時候,他看著朝廷那么多官員,常用“大家都一樣”來安慰自己。
而今風(fēng)氣已經(jīng)不像熙朝初期,那會兒還有人在京城公開想方設(shè)法嘲諷當(dāng)朝,還采用各種方式不配合,但如今這種行為幾近絕跡。
“你也不必如此,而今大勢所趨,不比當(dāng)年了?!狈桨Z氣冷峻,“既然如此,你我之輩又何必自誤,多做妄想?!?
“話是這么說沒錯”戴名世最后也只能深深的嘆口氣,將這個話題放下了“靈皋兄小心些,伴君如伴虎,御前職司不好做?!?
方苞沒說話,這他又何嘗不知呢,若是真的讓外人知道皇上提出的問題,那才是震驚四桌雖然進京伊始,他就對自己的處境地位頗有認(rèn)識,他吃了官司、吃了虧,世人落井下石者有之,轉(zhuǎn)頭天子召他入京,前倨后恭者更是比比皆是。
到底是借了皇帝的勢,方苞是打定主意只聽皇帝的,但皇帝拋出來的問題,還是讓方苞汗透衣裳。那個算是暗示,還是一國之君如果對疑似皇儲流露那種不放心的情緒,可有點不太妙啊。
知名桐城派大師方靈皋在琢磨皇帝的心思,被他琢磨的胤禔卻很輕松,有時候人能轉(zhuǎn)移壓力,就是會很快樂。他將自己的煩惱甩給了老頭子方苞,皇帝本人快樂的拍拍屁股跑回了暢春園。
道琴見著他的時候也放心不少,之前自胤禔病愈,他就有些郁郁寡歡。雖然外頭看上去胤禔興高采烈的給女兒挑駙馬,給兒子操辦婚事。
但夫妻多年,道琴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胤禔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干什么了。他們夫婦的默契,胤禔不想說,道琴也不會去刨根問底這會瞧著他心情好起來,她也高興起來。
她總是信任丈夫的,不管什么樣的難題,放在胤禔面前那都不是難事。如果他想說,皇后也會做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胤禔回園子自然不光是自己,還有新婚的兒子帶著兒媳婦們,另外就是烏日娜的駙馬備選,一群八旗顯貴子弟心中激動又緊張的來到了暢春園。
他們父母長輩已經(jīng)叮囑很多次了,二公主要比大公主性子好溫和些,尚公主絕對是只賺不賠的。在皇上面前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展示自己的教養(yǎng)才華,這樣才能走上一條前途無量的光明大道。
然而,等這些青年才俊等待覲見的時候,小道消息傳了過來“皇上忙于政務(wù),今兒不見他們了”
這皇帝不見他們,那他們豈不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別人也做不了主啊。雖然當(dāng)今有位皇后不比順治朝和熙朝,而且皇后顯然極有圣眷,但做主的始終是天子,皇后本人是不太愛吹枕頭風(fēng)的。
胤禔匆匆離去,甚至放下了給女兒挑額駙的大事,這自然是發(fā)生了他必須出面的事情。太醫(yī)院來報,鄭家莊的那位爺,恐怕是不成了,也就是最近一個月、半個月的事兒。
自從二福晉去世之后,胤礽身體就不太好,加上兒子們守孝,一家子聚在一起,有時候也不是什么盡享天倫之樂的妙事。
就這樣,這位二爺?shù)纳眢w每況愈下,太醫(yī)院例行去鄭家莊請脈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瞧著外表尚好,實際上里頭已經(jīng)如糟糠一般了。
這位二爺?shù)故巧矸菝舾?,太醫(yī)院心中有數(shù),如今人成了這樣,還是趕緊上奏,趁早的。
鄭家莊里一片寂靜,弘昪站在胤礽床前,幾乎是倚仗而立,身后是大大小小的弟弟們。這段時間他也艱難,額娘去世之前,他好歹有個貝勒爵位,弘晉常在御前走動,府里總能多得照拂。
如今都回來守孝,雖然從未短了他們的東西,但是有些事情,就沒有過去那么好說話了。
“你們都回去罷?!必返i語氣虛弱,說話速度很慢“太醫(yī)上奏,皇上說不定今天就會來。”
“阿瑪”弘昪覺得他阿瑪是不是病糊涂了,“皇上或許令大阿哥過來探望,不會親自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