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北方的雪夜已經是一種暖炕啤酒配炸雞、手持雪糕賞美景的浪漫情懷。可南方難得的雪夜,卻像是一場沒有情感、沒有浪漫的落井下石。
大雪紛飛卻沒有暖氣的日子里,浸入骨髓的冰冷就好像要把你身體的所有暖意都剝離開去,只留下如同一團一團濕棉花般的冰冷塞在你的胸肺間。
“新聞上已經把這次的大規(guī)模降雪定義成雪災了?!?
昏暗的光線下,幾個戴著大拉翅旗帽裹著軍綠色棉大衣的年輕的女孩兒在瑟瑟發(fā)抖。冰天雪地零下的溫度,女孩兒們卻全靠自體顫抖來取暖,一邊跺著腳搓著手一邊艱難的聊著天。
“聽說外邊兒有好些流浪漢都被凍死了,今年這雪下得是不正常,往年從沒這么冷,都這樣了導演還在拍拍拍。”另一個女孩兒懷里抱著一個棉手捂,狐貍頭形狀的棉手捂隨著她跺腳的動作而輕顫著,為她們發(fā)抖取暖的場景更添了幾分蕭索和可笑。
她們站著的地方是個臨時搭建的攝影棚,只能略略抵擋住呼嘯的寒風,卻完全抵擋不住南方雪夜里無孔不入、滲人心肺的濕冷。
眼下一個插著電的油汀四周碼了一圈濕掉的棉木屐,一堆羽絨服大棉衣都胡亂的搭在上面,讓它看起來格外的不堪重負。旁邊的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堆著各種化妝包和空飯盒,地上暖瓶里更是空空如也、不剩一絲熱水。
此時已經是凌晨一兩點,上百號人卻還在導演的監(jiān)督下拍著今晚的大夜場,本就不多的電暖器都被主演們占用了,她們這些群演連口熱水都找不到。
“你還好吧”抱著暖枕的姑娘看向旁邊一直蹲在地上發(fā)抖的女生,猶豫的說“要不我把暖枕借給你捂捂吧”
始終蹲著發(fā)抖的女生抬起頭,她的左臉頰腫得老高,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頭頂?shù)拇罄崞烀币餐嵬嵝毙钡霓抢?,發(fā)型散亂,明明妝容被淚水沖得有點花,眼睛卻亮的嚇人。
這便是剛蹲在地上接收完這具身體記憶和世界劇情的許源。
許源朝抱著暖枕的姑娘搖了搖頭,她們并沒有太深的交情,都是劇組的群演,這部戲拍完都不一定再會見到。
“哎,宋影后下得手也太狠了,估計也是被凍得心情不好”另一個姑娘哈著氣搓著手說。
許源這次穿成了一個叫王佳佳的群演,才十八歲,卻已經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當了兩年的群演,演的也都是些路人背景板一類的跑龍?zhí)捉巧?
剛穿來的瞬間許源就被對面穿宮裝的貴妃演員給扇了一巴掌,她愣愣的捂著臉站在那里沒反應過來。氣得導演直接喊了聲cut就過來劈頭蓋臉罵她了。
許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拍戲,但導演光是罵她,卻沒有告訴她劇本。再來一次時,許源又被扇了一巴掌,她福至心靈的說了一句“奴婢錯了”,然后仍然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把導演氣得夠嗆。
許源這才知道,她在戲里要演的是一個剛出場就被頂罪賜死的宮女,在貴妃扇了她后,她應該立即配合著摔在地上,然后哭喊的膝行著向貴妃磕頭求饒,卻被貴妃命人拖出去處死。
這個角色雖然辛苦,卻也是原身王佳佳兩年來爭取到的鏡頭最多的角色了,還是副導演看她跟著班子拍了好幾部劇都很吃苦耐勞才安排給她的。倒是沒想到她這么不爭氣。
如此在一個龍?zhí)咨砩戏磸驼垓v,飾演貴妃的宋影后本就脾氣不好,現(xiàn)在也來了火氣,下手一次比一次狠,把許源的臉頰都打出了瘀血。
“又是一個沒天賦卻做明星夢的。”副導演看著跪在地上哭了半天才擠出一點眼淚的許源直搖頭。
許源在這部劇里的“戲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倒是可以再演一些不用露臉的背景板角色,原身王佳佳就是這么打算的。
尤其是接下來,新晉小生梁聲還會進組,飾演腹黑的王爺男三。
這個世界的主線是娛樂圈的女王成長史,女主安然帶著后世的記憶和精湛的演技重生而來,慢慢從娛樂圈小透明成長為集編劇、作曲、導演、演戲、綜藝于一體的全能型女王。
她演繹了一個又一個經典的角色,她創(chuàng)作了一部又一部驚世的劇本,她譜寫了一首又一首動人的歌謠,她開創(chuàng)了一套又一套新穎的綜藝,她獲得了國內外的無數(shù)大獎,她樹立起娛樂圈高不可攀的標桿。
一路走來,她遇到了無數(shù)的貴人伯樂。影壇名導,歌壇天王,媒體大咖,文壇巨匠,更不要提那些富商政要,通通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種種艱難的奇跡匯集在她一個人身上,她沐浴在星光之下,受到全世界的追捧和喜愛。
而在登臨頂峰,獲得那個世所公認的獎項后,她宣布嫁給從她出道之初就為她保駕護航的娛樂圈大佬,收獲一片贊美。
梁聲則是女主安然心底的白月光。
在安然前世,貴為影帝的梁聲就曾多次幫助并不出名的她。而安然在重生后,也投桃報李的為梁聲定制了很多角色。
但這卻讓醋意大發(fā)的男主明遠對梁聲嫉恨在心,梁聲被爆出耍大牌私生活混亂作風不檢點等各種負面、新聞,最后甚至被男主設計染上了毒癮,也因此徹底被女主安然放棄。
最終,被毒癮折磨的梁聲在他三十歲生日時,從高樓上一躍而下,草草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到死都聲名狼藉,也沒有得過影帝一類的榮譽。
對于這些,跑龍?zhí)锥嗄曜詈筮€退了圈開小飯館的王佳佳并不知情,她甚至還是安然的影迷。
然而,王佳佳是為了梁聲才進的娛樂圈。
王佳佳是個孤兒,她所在的福利院長期接受梁聲的資助。
對梁聲來說,他可能都不知道王佳佳這個人;但對王佳佳來說,梁聲卻是她的天。
她的天塌了,她也沒有理由繼續(xù)在這個圈混了。
她搬進了梁聲最后租住的公寓,每天在梁聲跳樓的窗口擺上一束鮮花,開著簡單的小飯館,喜歡著圈里唯一記得梁聲忌日的安然。
日子似乎過得恬靜和美好。
但她還是忘不了記憶中的陽光大男孩最后變成千夫所指癮君子的模樣,更忘不了他年紀輕輕就自殺身亡的絕望。
于是她的執(zhí)念引來了系統(tǒng),她向系統(tǒng)許下了她的愿望。
再過幾天,梁聲就要進組了,許源卻不準備再呆下去了。
許源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發(fā)燙,像是發(fā)燒了,她利落的站起來,向身邊幾個姑娘揮手告別,接著便去找了場記要求結工資走人。
場記說按流程還沒到結工資的時間,不愿意為許源一個人破例。許源指指自己高腫的臉頰:“那我就去聯(lián)系八卦記者,就說劇組霸凌,堂堂影后欺負群演”。
場記噎了一下,到底還是把工資結給了她,也不多,加上之前幾天沒露臉的背景板才一共五百來塊錢。
許源拿了錢便去附近開了個賓館,熱乎乎的吃了碗放了很多胡椒和香菜的羊肉湯,又沖了個熱水澡,這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盤點了下原身的資產,刨去今天剛到手就被她打出租開賓館花掉的五百塊錢,許源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上下一共就剩一千多塊錢,記憶里這還是原身預留的房租錢,過幾天就要交出去的。
許源覺得腦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