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皺褶
眼前濃霧化開,撥云見日。
巨型落地玻璃窗外霞光噴薄。陳旖旎感覺自己好像被扔在了一個玻璃罩中,浸泡在鮮紅如血的殘陽里飄搖沉浮。
眩暈感一點點消失,腰際那個堅實的力道一而再,再而三地托穩(wěn)了她。
她手還勾著他肩,指腹滑過他耳后瑩涼的皮膚,觸摸到高級西裝獨特精致的紋理。
緩緩抬起了頭。
男人眉心輕攏著,下頜緊繃,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垂眼看她時,目光居然比平素柔和了幾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人一病,整個世界尖銳的棱角線條都柔化了。
陳旖旎站穩(wěn),稍稍與他對視一眼,卷翹的睫一別開,就不再去看他了。
輕輕將臉頰擱在他胸口,任他扶著她腰。
她腳步虛浮,兩截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如此依傍住他,仿佛才能在這世間妥善安穩(wěn)。
羅晶三兩步過來,跟沈京墨禮貌打了個招呼“沈總。”
“嗯。”沈京墨淡聲地應,手臂環(huán)穩(wěn)了懷中的陳旖旎。
她就這么偎在他胸前,臉頰燙到好像那灼熱的溫度可以直傳他心口。
燒得他心口的皮膚都生了皺。
她狀態(tài)很不好,虛弱至極,像一張被揉皺了的蒼白的紙,全然不若他那會兒在影棚門口看到的精神飽滿工作的樣子了。
他問羅晶“她一直工作到現在”
“對,”羅晶知道他們的關系非比尋常,膽戰(zhàn)心驚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面色蒼白的陳旖旎,解釋道,“我們正準備上去找您,今天的成片”
羅晶下意識頓了頓。
沈京墨明顯一副下班了要走的樣子,剛他助理還來電話催過一次,說他晚上還有重要的事,要她們快點送成片上去給他過目。
“沈總是要走了嗎”羅晶問。
沈京墨的確是要走的。
奶奶得知今天江星窈來sr拍攝,下午就來了電話說今晚安排了個家庭酒會,有江家伯父和伯母,還有幾個家族長輩。
從他下班前就一直在催,還叫他帶江星窈一起過來赴宴。
他注意到江星窈站在樓梯一側不遠,她望著他,目光愣滯,然后眼眶紅紅別開了頭。
沈京墨一個冷淡的“嗯”字才從嗓中擠出,陳旖旎忽然抬頭,一雙清冷眼眸看著他“看完再走吧,我們因為這個忙一下午了,不會耽誤你太久。”
她嗓音滲著啞。像只貓爪從他心頭按過去。
他看著她,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緒涌動。
羅晶極不好意思,勸阻陳旖旎“沈總都要走了,你看你也病成這樣了,從早上到現在就沒休息過,先回家吧”
“我沒事,”陳旖旎態(tài)度很堅決,直盯著他,“今天把所有工作都解決了吧我們的影棚已經修好了,明天我也不會過來這邊了?!?
沈京墨看著她這副倔強模樣,低笑一聲。
不知是她真的要強撐著把工作做完,還是和上次在沈宅一樣,故意不想讓他跟江星窈走。
她一直是這樣。
說她心思多,卻也不算,都是女人無傷大雅的小脾氣罷了;說她沒心沒肺
還真是沒心沒肺。
“陳總監(jiān)”羅晶還想勸。
沈京墨卻什么也沒說,轉手按了電梯按鈕。門一開,他一手攬著她腰,就把人按了進去。
羅晶見狀愣了愣,只得跟上。
三人直達頂層會議室。
他的私人電梯中鋪著質地綿軟的高級地毯,腳踩在上面,還是有幾分虛浮。
陳旖旎低頭看了眼腳面。
高跟鞋居然脫跟了。
應該是那會兒沒走穩(wěn)扭到了,怪不得怎么站怎么不舒服。
動了下腿調整位置,站不穩(wěn)了就七歪八倒的,還不想顯得自己像是多動癥。
不夠穩(wěn)重。
脫離她腰際沒多久的那個力道,卻又一次扶穩(wěn)了她。
“”她訝異地看他一眼。
筆挺高大的男人目不斜視,直視前方,一手自然地虛攬著她腰。拿捏出一個十分紳士,不親近卻也不疏離的力道。
他另只手正了正領帶,好像總不夠舒服似的,輕攏眉心。
邊還側眸瞥她一眼,淡聲問了句“吃藥了嗎”
她搖頭。眼角一勾,收回視線。
沈京墨的助理jessie替他們安排好了會議室。
三人分坐長桌三側。沈京墨坐最上,羅晶與陳旖旎面對面坐在兩端,向他展示今天的成片。
她們兩人偶爾討論一二,他卻很少說話,修長手指在玻璃桌的輕叩,偶爾頷首淡聲回應。
沈何晏的表現力很好,兩套高定成衣加身,成片拍得近乎完美。沒什么可挑的。
那邊傳來細小的咳嗽聲。
沈京墨從筆記本屏幕不動聲色地滑開視線,循聲望去。
身側霞光翻涌,她微微打卷兒的頭發(fā)勾住一側臉,側顏柔媚嬌嫵。察覺到他目光,她掩唇咳嗽一下,回頭朝他淡淡一笑。
穩(wěn)重大方,風情端莊。
與私下那副妖嬈纏人,牙尖嘴利的模樣根本是兩個人。
可她目光依然帶著一貫的鋒芒。
對他設了防。
羅晶走后,陳旖旎和沈京墨留在最后。這是他們難得由于工作原因私下相處。
十幾分鐘后她整理好資料抬頭,身子向后靠,舒緩了一下肩頸,轉頭朝他虛弱的笑了笑,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我下班了。”
他抬眸。
“沈總,你也該走了。”她笑,“真不好意思耽誤你這么久。”
沈京墨看著她,“回家嗎”
“是啊,”她點點頭,紅唇掩映得面容更幾分蒼白,雙臂支著自己徐徐靠近,認真地說,“你放心,今晚我很累,沒時間去找別人?!?
刻意激怒的意味很足。
他面無表情瞥她一眼,不上當似地合上電腦起身欲走。
她見狀笑笑也準備起身。
誰料身后,一只手按住她,她人猝不及防地向后一仰。
還沒來得及驚呼,腦袋就被按在了他胸前。
抵著他堅實的胸膛,她抬頭從下而上望著他“你干什么”
額頭又覆上那個寒涼柔軟的觸感。
他沒用溫熱的掌心去探她的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