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愛你。這么晚才說,真對不起。”
“ashey,下午好。”
身后,一個同事突然拍了陳旖旎一下,打斷了她欲言又止,即將說出口的話,“馬上開會了。”
陳旖旎一抬頭,眼眶發(fā)紅。
那個同事才發(fā)現(xiàn)她是在打電話,并不知她為什么紅了眼,低聲道了歉就走開了。
“好了,你去忙吧,”沈京墨聽到了,在那邊笑起來,“還有很多話,以后我們可以慢慢說。”
她遲疑著“嗯好。”
他正要掛,她突然低喊一聲“沈京墨”
“嗯”
她是個很不擅表達的人,微微別開了頭,看著窗,飄忽了一下思緒,
“我也愛你。”
他愣住了。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聽她說愛他。一時都忘了如何反應(yīng)。等煙要燒到手指,才趕緊捻滅了。
他居然也這么緊張。像個被喜歡的女孩子先告了白的青春期少年。
莽撞。
當(dāng)然她是看不到他這般無措模樣的,“到機場跟我說,一路平安。”
“嗯,好,”他還在回味她剛才的話,掛電話前,不忘囑咐她一句,“按時吃飯,不要這么晚了。我不在,你要乖一點。”
“嗯。”
周圍三兩個同事買了咖啡過來,見她終于掛了電話,面面相覷。
陳旖旎拿起咖啡,再一抬頭,已是一副笑意瀲滟的模樣,才想起同事剛才催她去開會。
她記得會議在五點,可現(xiàn)在才剛過四點。
“現(xiàn)在去開會嗎”她問。
“四點十五開會,臨時改的時間。就快開始了。”一個同事說。
一行人向外走。
陳旖旎邊走,邊翻了下手機。發(fā)現(xiàn)賀寒聲臨時改了會議時間。
她剛才打電話都沒有注意到。
“不好意思,我去取一趟設(shè)計稿,”陳旖旎微笑著跟同事告了別,“你們先上去吧。”
“ashey,你必須快點了。”
“好。”
陳旖旎取了東西,便直達頂樓會議室。
一進門,她注意到,坐在賀寒聲左手一側(cè)的女人,就是她半小時之前在公司前廳看到的,與他說說笑笑的那位。
那女人一身墨綠色職業(yè)裝,黑色卷發(fā),棕色皮膚,典型的猶太人長相,邊對她打了招呼“ashey,好久不見。”
陳旖旎認(rèn)出了她。
eiy是大概三四年前起家,近年在業(yè)界都風(fēng)頭極盛的設(shè)計師。
她們曾有過一面之緣,還在秀展過打過平手。
據(jù)說賀寒聲曾經(jīng)想挖她沒挖到。那時的ven不具資本,對方并看不上他們這家名不經(jīng)傳的小眾品牌。
“好久不見。”陳旖旎優(yōu)雅地點點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會議開始,賀寒聲先為大家介紹了新來的設(shè)計師eiy。陳旖旎跟著大家一起鼓了會兒掌。
她興致懨懨的,心思還在設(shè)計稿上。
有幾個地方還沒改好,本想吃完飯買杯咖啡去設(shè)計室慢慢改,誰知提前了會議時間。措手不及的。
賀寒聲夸了一番新來的設(shè)計師eiy,據(jù)說她還在一年內(nèi)連斬過法國內(nèi)外的數(shù)項設(shè)計大獎。
會議氛圍鼓噪,一眾的嘖嘖贊嘆。
騷動最后平息在賀寒聲響亮的一聲中“現(xiàn)在我向大家宣布”
賀寒聲用一種極其欽慕的目光看著eiy,喜露于色,對大家道“明年春季大秀的服裝設(shè)計稿全由eiy負(fù)責(zé)了”
陳旖旎一震。
“有eiy坐鎮(zhèn)主設(shè)席位,是對我們品牌風(fēng)格的一次創(chuàng)新和突破,明年主攻的中國市場乃至亞洲市場,又是一次突破。”
鴉雀無聲。
“”
一干人都沒鼓掌,面面相覷著。
大家先是看一看項目本來的負(fù)責(zé)人陳旖旎,再看一看他們的boss賀寒聲。
氣氛有點尷尬。
最終,賀寒聲視線落在陳旖旎身上,眉眼含著笑“ashey就根據(jù)eiy的主設(shè)計稿做細節(jié)修改吧,你這段時間也辛苦了。”
“這什么意思,讓ashey退居二線嗎”有人不滿了,“那ashey的設(shè)計稿”
“我說的很清楚了,”賀寒聲有些不耐,像是有些怕擾了名氣更盛的設(shè)計師eiy惱火似的,“以eiy的標(biāo)準(zhǔn)為主,ashey的風(fēng)格并未革新,她的設(shè)計稿以后的秀我們還有機會再”
陳旖旎從座位上站起。
金屬凳腿摩擦地面的動靜不大,卻總有點突兀,打斷了賀寒聲的話。
她臉色冷到極點,眉眼之間也盡是清透的冰冷。
看著不遠的賀寒聲,而一屋子人都在看著她。
這里的人,都是她曾經(jīng)并肩數(shù)個日日夜夜,看著ven從低谷走到現(xiàn)在的同事們。
還有眼前這個,她曾視為知心好友的男人。
眾目睽睽之下,低氣壓也稠悶燥人。
“ashey,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
沒等賀寒聲說完,陳旖旎就輕輕揚了揚紅唇,表情帶著薄諷。
她冷冷看了他一眼,指尖捻過了文件夾,旗袍后擺一揚。
轉(zhuǎn)身出了會議室。
一室寂靜。
“賀總,你這這不太好吧。”
“賀總,ashey為大秀做了很多努力,你現(xiàn)在不要她的設(shè)計稿”
“這樣不好吧,賀總,ashey”
“好了,我給大家我的理由,”賀寒聲頭痛地安撫著眾人,“你們都知道我們的風(fēng)格與our很像我肯定不能讓ashey把ven變成第二個our。進軍中國市場了,一山肯定不容二虎,風(fēng)格相似的兩家怎么在業(yè)界”
走遠了,陳旖旎已經(jīng)聽不見會議室的聲音了。
她冷靜地乘電梯下樓,碰見了眼熟她的同事,還跟她微笑著打招呼,說一聲“ashey,下午好。”
她也微笑著回應(yīng),一臉風(fēng)平浪靜。
手中的設(shè)計稿還有幾處需要修改。
快步回到設(shè)計室,趕緊拿出筆修改,還在旁邊認(rèn)真詳細地做好了批注這是她一貫的習(xí)慣,力圖讓經(jīng)手她設(shè)計稿的人也能看懂。
樓上會議室在說什么,已經(jīng)與她無關(guān)了。
巴黎時間下午四點五十。
夜色將沉,終于改好了。一張張檢查過去,順帶著將一封辭呈夾在文件夾里。
她放在桌面上,關(guān)了身后的燈。
滿室一黑,天色也跟著謝了幕。
她關(guān)上門離開。
沈京墨本打算帶星熠坐私人飛機回國。
但小家伙說他還沒去過機場,一直跟他說想坐那種能裝很多人的飛機。于是他們便選擇了乘航班回國。
安靜的休息室中,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鋪滿了幾個婚禮策劃發(fā)來的場景預(yù)設(shè)圖。
婚禮選址定在港城南海岸,是港城風(fēng)景最優(yōu)美的一隅。計劃是白天婚禮,晚上在一艘大型游艇上舉行晚宴。
方案很詳盡,密密麻麻的大幾頁。
看了快一個小時,沈京墨舒緩著神緒,剛準(zhǔn)備收電腦,右下角彈出一封新郵件。
jessie說ven臨時篡改了合約內(nèi)容。
明年開春大秀也是sr扶持ven進軍中國市場的第一場大秀,御用設(shè)計師從ashey chan,改為了eiy。
jessie問他算不算違約,巴黎分公司那邊對ven頗有微詞。
jessie還小小八卦了一句,聽說陳旖旎的設(shè)計稿全被壓了,ven準(zhǔn)備讓新設(shè)計師重新制定了。
ven怕與our撞元素,從陳旖旎加入至今沿用的風(fēng)格也準(zhǔn)備大改。
她的稿子已成了一筐廢稿。
沈京墨一手支額,指尖兒點了點桌面,瀏覽下來,容色也冷了幾分。
然后打了電話給賀寒聲。
不多時就通了,賀寒聲“喂”了一聲。似乎是也意識到了沈京墨親自打給他是出于何故。
不過他有自己的理由,正準(zhǔn)備解釋,沈京墨卻比他先開門見山
“賀寒聲,我不認(rèn)為,出爾反爾是任何一個行業(yè)從業(yè)者的基本素養(yǎng)。”
賀寒聲一愣,“沈總。”
“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因為陳旖旎才跟ven合作,你也知道如果沒有她,我根本不會選擇你們。”
沈京墨看了眼一邊讀著故事書,絲毫不懂大人世界有多么波云詭譎的星熠。
他站起身,走到吸煙室前。
打火機火星一晃,點了一支煙,漫不經(jīng)心地輕笑“所以,沒必要了,對嗎”
“沈總,事情是這樣的,”賀寒聲據(jù)理力爭,“換設(shè)計師是在我們考慮范圍”
“謝謝你這些年對她和星熠的照顧,”沈京墨淡淡打斷,語氣平靜又疏漠,“我們結(jié)婚會發(fā)請柬給你的。”
“”
說完便掛了電話。
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沈京墨抽了半支煙就捻滅了,回來摸了摸星熠的小腦袋,“星熠,要出發(fā)了。”
“喔,”星熠答應(yīng)著,卻沒抬頭,還埋在故事書里,“爸爸,我把這段看完。”
沈京墨直接抱起了他,另一手拎起了電腦。
“爸爸抱著你看。”
星熠在他懷中聚精會神地翻動著故事書,嘴里念念有詞的,邊還問沈京墨這個字還怎么讀。
沈京墨邊走,邊耐心地回答他,卻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機場就給陳旖旎發(fā)了信息,她到現(xiàn)在都沒回復(fù)他。
小孩兒沒一會兒就看完了故事書,吵吵著要沈京墨放他下來。
沈京墨將故事書放進星熠的小黃鴨書包里,拉上了拉鏈兒,改為拉著孩子的手走。
小孩兒用小碎步攆著他,“爸爸。”
“嗯”
星熠有點失落地問“媽媽還、還沒打電話嗎”
“媽媽今天很忙。”沈京墨溫和地笑了笑。
“哦”星熠點點頭,又抬頭,“那爸、爸爸就不會難過嗎”
“難過什么”
“媽、媽媽沒來,爸爸不會難過嗎”
沈京墨低眸,“不會。”
“為什么”
“爸爸如果那么脆弱,怎么保護你和媽媽。”沈京墨然后遙望了一眼登機口,不由地,也走得慢了一些。
“爸爸我要走那個”星熠指著一條長長的,大概有100多米的傳送帶雀躍不已。
剛沒接到媽媽電話的失落霎時沒了影兒。孩子就是孩子。
沈京墨被星熠感染了,心情也不由地明快了些,他牽著他小手過去,上去前,按住蹦蹦跳跳的小孩兒,叮嚀道“慢點走,害怕的話,就讓爸爸抱你。”
“我才不怕”星熠雄赳赳氣昂昂的,挺著小身板兒,“我、我也沒那么脆弱我想保護爸爸媽媽”
沈京墨和星熠一前一后上了傳送帶。小孩兒在前,他在后,被小家伙拉著不由地低了低身。
這條傳送帶過于冗長,對于大人來說,速度很慢。
但對于孩子,就很快很快了。
他覺得冗長無比的那六年,他和她的孩子一眨眼,卻已這么大了。
星熠沒一會兒就瑟瑟發(fā)抖了,小手捏住沈京墨的掌心,掐得死死的。
沈京墨見他一臉倔強還硬撐,不由分說地就將他抱起來,“來,爸爸抱你。”
“我、我才不怕呢”星熠據(jù)理力爭,“我、我還要走”
小臉都白了,怎么還說不怕。
沈京墨無聲笑了笑,托穩(wěn)了星熠,即將走完傳送帶的一半,“不許,爸爸想抱著你。”
“爸爸。”
過了會兒,星熠突然不安分地掙扎一下。
“怕的話抓緊爸爸,”沈京墨說,“馬上走完了。”
“爸爸”
星熠又拽了拽他領(lǐng)口。
“星熠,別亂動。”
“爸、爸爸”小孩兒激動到都有些結(jié)巴,終于發(fā)出破云雷似的一聲,喊“是媽媽”
“”
沈京墨一愣。
下意識以為是陳旖旎打了電話給星熠,正準(zhǔn)備找手機,卻被星熠拽著衣領(lǐng),回頭看。
距傳送帶二三十米左右,陳旖旎正往這邊趕來。
她一身紺青色旗袍過于惹眼,大衣衣擺松散開,左右翻飛。她穿高跟鞋不敢跑太快,只得飛速邁開步伐,盡全力向這邊奔來。
“是媽媽”
“媽媽媽媽”
孩子在懷中歡呼雀躍,沈京墨抱緊了他,回頭,緊盯著那個方向。
真的是她。
陳旖旎也看到了他們,揮手。
她顯然是臨時改變主意趕來,估計就買了一張機票,什么也沒帶
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也沒有了。
上了傳送帶,向他的方向,走過去。
一步一步,都走得堅定沉穩(wěn),果敢無比。
“媽媽媽媽”星熠還在呼喊。
登機口即將關(guān)閉。
機場廣播里清甜的女聲用幾種語言輪番播報著。
可數(shù)種聲音,都不及他與她內(nèi)心喧囂。
他看著她越來越近,眸光動了動。
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嗓音艱澀,一時說不出話。
到了傳送帶末端,沈京墨站定了,一手抱穩(wěn)了星熠,一條手臂向快步奔來的陳旖旎展開。
她離他越來越近。
將這六年的距離,十三年的光陰,一點點地縮到寸厘。
她柔軟的衣角撫過他掌心,她也穩(wěn)穩(wěn)地落入他臂彎中。緊緊抱住了他。輕輕喘著氣。
“來了。”
沈京墨低垂著眼,看清了,的確是她在他身前。緊緊抱著他。
不似他六年前在機場里四處奔走,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
陳旖旎抬頭,迎上他溫柔的視線。
她唇繃了繃,貼在他胸前。
一個眼神交匯,就足以勝過千言萬語。
相擁片刻,直到她周身的寒意都被他懷抱的溫度烘散,他揉了揉她的發(fā),好像她還是當(dāng)年那個十七歲的少女。
帶著點兒隱忍的鼻音,他低聲道“走吧。”
在他牽住她手的一瞬間,她掌心主動反扣住他手。被他寬大溫?zé)岬恼菩陌。孟裢瑫r能熨熱兩顆冰冷彷徨的心。
刻骨的,也終將最深情。
十幾個小時的漫長飛行,已晝夜不分的混沌,被一場夢擾醒。
陳旖旎一驚醒,耳膜脹痛不已,星熠還在她懷中睡得安穩(wěn),小孩兒縮成小小的一團,偎在媽媽身前,呼吸清淺。
一夢驚醒,這感覺很不真切。
沈京墨一直沒睡著,察覺她醒來,他也睜開了眼。
她一雙清澈的眼中滿是茫然,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他主動地將她懷里的小孩兒抱過去,
“換我抱一會兒。”
陳旖旎的視線從他臉上渙散開,盯著震顫的空氣出了一會兒神。
兩行淚,不知不覺地從臉頰滑下。
“怎么了,”沈京墨一驚,趕緊抬手去拭她臉頰的淚。
可她滾熱的淚卻源源不斷,一遍又一遍的浸過他指腹,他聲音也不由地顫了顫,問“怎么哭了”
她搖搖頭,將臉枕在他掌心,閉了閉眼。
整理了一番情緒,她稍微鎮(zhèn)定了一些,才又抬起雙朦朧淚眼,直直看著他“我剛才做了個夢。”
“夢”
“不是剛才”她濡濕的眼睫顫了顫,“很久了。”
他眉心輕擰著,靜候下文。
她視線灼灼地望住他,仿佛要從他幽深的眸底直望入他內(nèi)心深處,洞悉那個夢的結(jié)局。
“我夢見,你結(jié)婚夢見過很多次。夢見你穿一身白色的西裝,是新郎常穿的款式,很好看。”
他眸光微動。
動了動唇,還沒說話,她眼淚就落入他手心,將他的皮膚都要灼傷。
“你的新娘挽著你,她也很好看,”她由衷地贊嘆,苦笑起來,“她真的好美婚紗也很漂亮。”
“可是你離我好遠,你們都好遠我看不清她是誰,我最多,只能看到你的臉。”
“就算我看不清她是誰,我也好嫉妒她,”她哽咽著,凝視他的眼底都泛了紅,“我好嫉妒她也好羨慕。”
“乖,不哭了。”
他給她一點點地將眼淚擦凈。心也仿佛被她的眼淚,一層層地泡到柔軟。
給她擦凈了淚,擁她到自己懷中,她時不時地啜泣輕顫,低吟陣陣。
“你們看起來很幸福你一定特別愛她。”她幾近無語倫次,“我看不到新娘的臉最好別看到吧,不然我會嫉妒到瘋掉”
她闔了闔眸,似夢非夢地喃喃著“我真的會瘋掉。”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撫著她,“不哭了,旎旎。”
過了會兒,她就不哭了。似乎只是被個噩夢驚醒過一遭,如此再閉上了眼,緊緊抓住他手,像是又要睡過去。
他抱她緊了些,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著,低聲,
“再睡一會兒吧,乖。”
她還心有余悸,“我夢見”
“你應(yīng)該多睡一會兒的,”他捏過她纖細的手,輕柔地吻她的無名指,“說不定能夢到最后,你會看到無論夢里夢外,跟我結(jié)婚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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