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赤霓并不仇恨其他生靈,他只是不服天。爭于天其實和爭于同族并不沖突,當(dāng)年第一批懷有爭斗心毀miè心的古仙飛升時,赤霓也曾熱血激昂地投入到與同類的廝殺中,但那只是偶爾為之,并非他的執(zhí)念所在,這其間的區(qū)別,大概就是在石頭上磨磨刀,不過刀子不是用來砍石頭而是用來殺人的。
當(dāng)初赤霓將自己也割裂開來、將爭斗心封印寶鏡內(nèi),本就和打殺無關(guān),他是為了感同身受、以求找出化解古仙們發(fā)瘋的辦法……
至少,蘇景以神目辨真,看不出面前赤霓在說謊。
蘇景幾乎能篤定,即便這個‘爭斗心赤霓’,他的本性也是友善溫和的,如他自己所說,他的爭斗目標(biāo)僅只是‘天’,他不會針對別族生靈。
蘇景注目赤霓時,赤霓也在望著蘇景:“說說鏡中仙念……墨巨靈吧,你們把他們叫做墨巨靈對吧。”
赤霓的聲音很輕,聽在耳中的感覺,很有些清晨醒來、不想起床再賴一會,這時窗外穿來的鳥兒叫聲。當(dāng)然,赤霓的聲音不像鳥叫,只是他說話時給人感覺很相似。
就這么輕輕柔柔的,赤霓繼續(xù)到:“墨巨靈就是爭斗心、毀miè心,他們仇視別族也仇視同族,爭于身邊一qiē也憎惡他們自己,但你們不覺奇怪么。他們喜歡爭殺和毀miè不假,可是宇宙何等浩瀚啊,我在時、仙朝鼎盛時尚不能完全探索宇宙,這個地方實在太大了,就算他們喜歡爭殺,打一打身邊生靈也就是了,為何要直接扔出‘毀miè宇宙中一qiē生靈’這么大的題目?!?
“再就是……我為何要抽離古族的爭斗心入鏡中?因為他們最喜自相殘殺。但鏡中仙重入世界后。為何彼此間再無爭殺?以本性而論,就算墨巨靈再怎么強大,也都不用你們來動手,他們自己就會先廝殺起來了?!?
接連兩問,無需眾人去思考,赤霓自己就給出了答案:“因為他們有了統(tǒng)一的信仰。他們信奉永恒:他們心中的永恒,指的就是……”赤霓指向了自己的鼻子:“我。我的永生。”
稍停頓,赤霓的目光一黯,又伸手向無數(shù)墨巨靈尸身沉落的宇宙深處方向:“他們啊,都愛我。”
太上古時,太上古族,赤霓是唯一的神。
即便后來有了大群古仙飛升,得到了強大力量,在古族心中赤霓仍是唯一真神。
墨巨靈的來源很明白。它們是被赤霓從古仙身內(nèi)抽離出來、封入寶鏡中的邪念??杉幢氵@些‘念頭’是邪惡的、是殘忍的,它們依舊是古仙、古族的一部分,它們也和所有古族一樣崇拜赤霓、熱愛赤霓。
善也愛他,惡也愛他,所有人都愛他,他是太古時唯一真神。
拿人尋仇、兩族決戰(zhàn),古族徹底喪滅,赤霓用來鎮(zhèn)壓墨巨靈的寶鏡也告碎裂。邪念化作墨色邪魔逃出桎梏,遁入宇宙中。開始的時候它們也自相殘殺彼此吞噬。但很快它們就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赤霓也在鏡中、隨同墨色一起進入浩瀚宇宙,但赤霓并沒化形、復(fù)活。
想辦法讓赤霓復(fù)活,相比于自相殘殺,毫無疑問要更重要得多。
……
大家都在鏡中的時候,‘邪念’們就發(fā)現(xiàn)‘爭斗心赤霓’的情形很糟糕。
醫(yī)術(shù)再如何高明的大夫。對自己開刀用藥的時候,下手也不會像對待其他病人那樣精準(zhǔn)、從容。就是這樣的道理了,其他所有邪念都被赤霓完整抽離,唯獨他自己的爭斗心,在剝除時出了岔子。
‘爭斗心赤霓’被封入寶鏡之初就已傷了根本。寶鏡尚未破碎前八百年,‘爭斗心赤霓’陷入了昏睡中,他已病入膏肓,永無休止的沉睡是他活下去的唯一辦法,如果醒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死去。
說起曾經(jīng)的遭遇,赤霓無喜無怒,他的語氣始終都是恬靜的、安然的,說到這里的時候赤霓暫時岔開了話題,問蘇景:“他們愛我是不會錯的,但你可知,我對他們是怎樣的感覺?”
是問,卻無需回答,赤霓直接給出了答案:“厭惡。鏡中腌臜,邪念可憎,我打從心眼里厭惡他們?!?
古仙與墨巨靈,能夠看成一個人的善惡兩面,但赤霓不再此列,他的爭斗之心只對蒼天,與其他生靈無關(guān),所以外面的赤霓談不到善良,被封入寶鏡的赤霓也并非邪惡,兩個赤霓在行事、認知、思想上幾乎不存區(qū)別,差別僅僅在于:鏡中赤霓的憎恨更加分明,鏡外赤霓處世更加淡漠。
兩個赤霓都認為古族之禍源自‘爭斗心毀miè心’,自然對其厭惡非常,而鏡中赤霓的憎恨更分明,對邪念的厭惡當(dāng)然也就特別強烈。
“在鏡中時,我將沉睡去,無數(shù)邪念將我團團圍繞,不停叩拜,我心中厭惡得很,讓它們走開,它們不走、繼續(xù)膜拜,用自己那點微弱念力給我祈福,愿我安康……混賬啊,若不是它們存zài,我又何苦將自己割裂為二,我又何苦被我封印寶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