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己軍陣內(nèi)只許前進，不許左右，是因為怕未臨敵而先亂行列、破壞陣型么？”
“……，對。”
陳褒問的每一個問題，都是荀貞之前沒有想到的。
在他的前世，象棋是一種非常流行的游戲，婦孺皆會。他從小接觸，直接學(xué)的就是規(guī)矩，學(xué)會怎么玩兒了就開始玩兒，從來沒有考慮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規(guī)矩？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現(xiàn)在聽了陳褒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慚愧之余，不禁對他刮目相看、高看了一眼。
講解完兵卒，接著講解砲。戰(zhàn)國時就有投石車，便以投石車比擬之。程偃等生長民間，多不知此物，又牽強地解釋為就像是弩，可以遠射。
又講馬、車，一個騎兵、一個車兵，這兩種兵種不難，一說就懂。接著再講相、士，也不難理解。最后帥、將，更不用多說，一軍將也，一目了然。
這幾個字并不復(fù)雜，也很好記。講了幾遍，諸人就都記住了。荀貞笑吟吟地問道：“怎樣？有興趣玩兒么？”
男兒立志在邊關(guān)。戰(zhàn)爭，本就是男兒之所好，兩漢的風(fēng)氣又勇猛進取，無數(shù)人為覓封侯而前仆后繼，在場諸人盡皆躍躍欲試。荀貞說道：“阿褒，要不你我先來一局？”
陳褒痛快應(yīng)道：“好！”
兩人便在桓表之下相對跪坐。杜買、黃忠等人亦皆跪坐，圍聚兩側(cè)。
荀貞自詡老手，不占陳褒的便宜，叫他先走。陳褒也不客氣，拿起棋子，走了第一步。
“……，你為何這般走法？”
陳褒先走的左手邊第二個兵，即“兵七進一”，也就是棋譜上說的“仙人指路”。
荀貞記得自己學(xué)棋時，最喜歡先走炮，第一步先把炮架在中間。俗云：“當(dāng)頭炮，馬來跳”。不但是他，他接觸的初學(xué)者中，不敢說全部，大部分都是這種下法。
陳褒的與眾不同，讓他有點奇怪，心中想道：“也許是未見過炮的厲害？”
陳褒走完棋，雙手放在膝上，認認真真地答道：“荀君部駐扎不動，情況不明，我軍不能妄動，所以先走邊卒，試探一下。”
荀貞啞然，心道：“碰見高手了。”沒想到他還真把下棋當(dāng)打仗，用兵法來下棋了，問陳褒：“你家中有人從過軍么？”普通人不可能接觸戰(zhàn)陣，也不可能懂兵法。
“先帝時，家父曾從軍擊過諸羌。”
桓帝初年，涼州諸羌俱反，南入蜀漢，東抄三輔，延及并、冀，擾亂北方，天子遂募壯士出征。因為從軍的人太多了，乃至收麥子都缺乏勞力，當(dāng)時有首民謠唱道：“小麥青青大麥枯，誰當(dāng)獲者婦與姑。丈人何在西擊胡。”丈人，即丈夫。
“原來如此。”
荀貞的棋術(shù)不算太好，但對仙人指路這種比較常見的招數(shù)還是會應(yīng)對的，回了一步“砲2平3”，將右手邊的砲向左平移一步，放在了卒的后邊。
陳褒頓時失色，他本來坐得挺端正的，這下坐不住了，傾身往前，伸手就要去拿剛才走的兵。荀貞按住他的手，問道：“做甚么？”
“荀君的砲打過來，俺的兵就死了。走錯，走錯，俺且換步棋走！”
“兩軍對壘、兵馬已動，豈能換陣？乃翁曾從軍征戰(zhàn)，他這樣教過你么？”
“……，沒有。”
“所以不可悔棋。”
程偃積極地出謀劃策，說道：“你也走砲。荀君打你的兵，你也打他的卒！一命換一命。”
荀貞說道：“棋盤之上，有相有士，參與軍機的都在陣中。阿偃，你又不是陣中之人，怎么給主將出謀劃策？觀棋不語真君子。”
陳褒盡管聽他父親講過一些戰(zhàn)陣之事，人也聰敏，但畢竟以前沒玩兒過，新手上路，不知所謂，只十幾個回合，就丟盔卸甲，旗靡轍亂，大敗而亡了。
繁尚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道：“阿褒，這要在戰(zhàn)場上，你少不了一個橫刀自刎啊。哈哈。”
陳褒不服氣，道：“再來，再來！”
程偃等不及了，挽袖攘臂，推開他，擠著坐在棋盤前邊，連聲說道：“俺來，俺來！”
荀貞來者不拒，仍是讓他先走。
程偃吸取陳褒的經(jīng)驗，沒先走卒，而是學(xué)著荀貞，先走邊砲。砲二平三。這一手可以應(yīng)局，也可以開局，開局的時候被稱為“斂炮”，意謂鋒芒內(nèi)斂。不過很顯然，程偃并不知道這些說法，他的目的就是想吃掉荀貞的卒。
荀貞的棋術(shù)再不好，面對此等新手也是綽綽有余，想都沒想，隨手應(yīng)了一子。
二人你來我往，不到十合，程偃就戰(zhàn)敗身亡。他撓了撓頭，訕訕一笑，說道：“不該先將砲架在邊兒上，俺應(yīng)該把砲放在中間，然后飛馬、上中兵，強攻你的將營。”
后者不論，他的頭一句卻就是當(dāng)頭炮的路數(shù)了。
荀貞心道：“當(dāng)頭炮這一步棋，也不知誰最先走出的。……，眼下諸人，或許也就是程偃能想到了，他姓子剛猛，大砍大殺的強攻之流正對其心意。”看了一眼跪坐邊兒上、盯著棋盤的陳褒，又想道，“阿褒精細，不會輕易冒險，要換了是他，怕連下十局也不會想出當(dāng)頭炮來。”
杜買連看了兩局，也按捺不住，拉開程偃，說道：“荀君，俺來與你下一局！”
他下手第一步，飛的相，相三進五。棋譜上也有名堂，喚作“飛相局”。是個比較穩(wěn)健的開局，先防守，再尋機進攻。
亭中諸人都是初次接觸象棋，沒有經(jīng)驗，走棋皆按本心而出，正暗合了他們各自的姓格。——荀貞做象棋，本為拉近與諸人的關(guān)系，卻是沒有想到這層好處。
杜買也很快敗下陣來。黃忠、繁尚，甚至輪值的樊譚都忍不住，一個接一個地輪番上陣，讓荀貞好好體會了一把常勝將軍的爽快。正又換了陳褒上陣，他這次先走的馬，馬二進三；荀貞用卒7進1回應(yīng)。方下了兩三合，有人在旁邊問道：“此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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