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賴兒名叫武貴,一向不事產(chǎn)業(yè),游手好閑,每曰只浪蕩博戲。”
“此人現(xiàn)在何處?帶來見我。”
里長羞慚不語,荀貞頓時明了。
里長為一里之宰,上至收賦稅、征徭役,下至捕盜賊、行教化,無事不管,慣例都是選用里中“辯護(hù)伉健者”,但這個“辯護(hù)伉健”只是針對尋常黔首而言,若碰上無賴輕俠之流,輕則束手無措,重則俯仰鼻息。眼前的這位里長顯然是對“無賴兒武貴”無可奈何。
他問道:“可是此人不聽管教?”
里長羞赧地說道:“此人無賴至極,難以管束。以前小人也曾說過他,不但小人,里父老也說過他他,但都沒用,他根本不聽。說得輕了,他只當(dāng)過耳風(fēng);說得重了,便半夜上門、撒潑大罵。小人慚愧,無計可施。”
荀貞心道:“聽他講述,這武貴分明是個滾刀肉。”略一沉吟,已有計較,對里長說道,“你前頭帶路,我去王家看看。”
出了彈室,候在外邊的程偃、陳褒緊跟其后,看方向不是出去,陳褒問道:“亭長,是去王家的么?”
荀貞點了點頭,把“武貴夜敲王家門”的事兒說了一遍。
程偃勃然大怒,“呸”了口,說道:“武貴這個老婢養(yǎng)的!算個什么東西!”他一惱怒,臉上的傷疤不知是癢還是怎么,總是下意識去撓,撓了幾下,又道,“不瞞你,荀君,俺早就看他不慣!以前,他總是去找阿褒博戲,贏了,一個錢不肯饒;輸了,每次都賴賬!大丈夫豈能如是?也就是阿褒了,脾氣好,不和他一般見識。換了俺,早打死這老婢養(yǎng)的了!”
亭卒低微歸低微,到底占了個“卒”字,吃的是朝廷差餉,有捕人的權(quán)力,程偃的脾氣,不敢“傲上”,卻也不致“欺下”,若碰上許仲這樣的人物,他自然欽服,但對上武貴這等上不得臺面的無賴,他實在鄙視。他問陳褒:“阿褒,你說對不對?”陳褒嘿嘿一笑,不接口。
荀貞說道:“你們和他有過來往?”
陳褒答道:“同在一亭,低頭不見抬頭見。早兩年有些來往,近年來甚少見面了。”
談?wù)務(wù)f說,來到了王家,大白天的,院門緊閉,兩棵桑樹隔著粉刷的墻壁露出枝椏。
里長有眼色,搶在程偃、陳褒前頭敲門。好半晌,院內(nèi)有人怯生生問道:“是誰?”
里長答道:“亭長荀君來了,開開門吧。”
王妻打開院門,荀貞見她已換上了粗麻孝服,上衣處縫了一方?jīng)]有緝邊的“衰”,額頭上綁了條麻布,梳了個直髻,以一根尺長竹子做成的箭笄來安發(fā)結(jié),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兩只眼紅腫得跟桃子似的,剛從門內(nèi)出來,就跪在院中行禮。荀貞攔不及,也只好由她,等她行完禮起身,諸人回了半禮。
在秦干、劉儒勘驗過后,王屠的尸體已被送回。
荀貞瞥見堂屋內(nèi)放了一個棺槨,問道:“可發(fā)喪了么?”人死后公告於眾,是為發(fā)喪。王妻哭壞了嗓子,聲音嘶啞,答道:“昨曰已經(jīng)發(fā)喪。”眼圈一紅,又有淚水滴下,說道,“可憐賤妾家親戚多病故,說是發(fā)喪,也沒幾個人會來。”
時人視死為生,凡下葬多為厚葬,喪家以來賓多為榮。十年前,荀貞族兄荀衢的父親病逝,汝、潁名士及其昔曰門下的故吏們很多都來奔喪,怕不下幾百人,為荀氏族人津津樂道,以之為榮。不過,相比最讓荀家人驕傲的三十年前八龍之父荀淑去世時的情景,荀衢之父的葬禮又有不及。荀淑名重天下,號為神君,吊唁者如有云集,八俊之首李膺時任尚書,自表師喪,為其守師喪之禮。一時盛況,可謂潁陰近代第一。
荀氏乃天下名門,王家只是區(qū)區(qū)小民,自不能相提并論,而且王屠親戚又多病故,并及他又是被許仲殺死的,便有親友或也會畏懼許仲威勢,不敢來,等送葬時,估計不會有多少人。
荀貞對里長說道:“這種事情,你們里中不能不管。選一個人出來,主持一下喪禮,缺什么東西湊錢去買。都是一個里的人,不能形同路人。”
主持喪事的人,一般由喪家直系親屬主持,也有由里中豪杰主持的。王家親戚幾無,里中應(yīng)該把事情接過去。里長應(yīng)道:“是,是。”
王妻泣下,又要拜倒感謝。荀貞道:“你不要多禮了。今天我來,是有件事想要問你。”
“荀家請問。”
“我聽里長說,昨夜有人來敲你的門?”
王妻登時紅了臉,雖不是她的錯,說來畢竟丟人,她低下頭,低聲說道:“是。”
“那人名叫武貴?”
“是。”
“他敲你的門做什么?是有事兒找你么?”
王妻一下抬起了頭,急聲否認(rèn),說道:“不是!他能有什么事兒?他來、他來,……,他敲賤妾家的門是為了,是為了,……。”她不好說出口,吞吞吐吐,最后說道,“他昨夜敲門時,賤妾不知是誰,應(yīng)了幾句,聽得出來,他喝了酒!”
荀貞了然頷首。他來王家就是為了確定一下這件事,畢竟里長是第三方,應(yīng)該聽聽當(dāng)事人的講述,王妻講得一清二楚,不必再問了,從囊中取了些錢出來,遞給她,說道:“這是我們亭中的一點赗禮。天色不早,我們就告辭了。”
王妻聽他沒頭沒尾地問了這么幾句后就要走,不知他是何意思,糊里糊涂地送他們出了院門,王妻問道:“荀君,賤妾求問可拿住許仲了么?”
“暫時還沒有,不過縣中已下了命令,全縣搜捕。”
王妻感激不已,說道:“全靠縣君和荀君了。”
“你們留步吧,不需再送。”
看著他們快步離開的背影,王妻看他們?nèi)サ姆较颍瑓s不是出里門、回亭舍的路,輕呀了一聲:“莫不是去找武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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