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貴冷笑,說道:“小人敲了王家的門,你怕對王家婦的影響不好。荀君,小人俺也沒犯法呀,你來敲我的門,就不怕對俺的影響不好?”
程偃怒極:“老婢養(yǎng)的!”
武貴揚起脖子,說道:“罵人算本事么?瞧不慣、看不起,你有能耐來砍了俺呀?”
程偃試圖把手臂從陳褒的手中掙脫出來,陳褒拉住不放。荀貞嘆了口氣,說道:“你我好好說話,你何必叫嚷?既往不咎,過去的就算了。我且問你,你以后能做到不去打擾王家么?”
方才程偃大力敲門的時候已經驚動了鄰舍。武貴叫嚷的聲音更大,遠近宅院中有不少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出來,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兒,小聲說著話,觀望這邊情形。
武貴這類人,人越多,他越來勁,從荀貞身邊沖過,勾下腰,往程偃的腰邊去蹭,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叫道:“休欺俺黔首百姓,豈不聞小兒歌謠‘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今曰俺一個小民,明曰焉知不又是一個陳平?……,抽你的刀來!往這兒砍,往這兒砍!”
荀貞啞然:“這廝倒理想遠大,想做一個盜嫂的陳平!”他早了解到當世風尚好大言,人皆有“丈夫之志”,武貴雖只無賴兒一個,但有此“壯志”卻也并不可笑。
程偃氣紅了臉,抬腳便踹,卻又被陳褒拽開。
陳褒一直在觀察荀貞的面色,這會兒見他轉過身,看著撒潑似的武貴嘆了口氣,心中想道:“不知荀君打的什么主意?武貴雖做的不對,可也確實沒違反法紀,他如執(zhí)意堅持不肯認錯,至多打他一頓,但像他這樣的無狀兒,越是打他,越適得其反。王家母女兩人,可擋不住他去鬧事。……,荀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準備怎么收拾武貴?”
荀貞提高聲音,壓住武貴的叫嚷,問道:“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以后能不去打擾王家么?”
武貴哪里肯應?撞破天似的叫道:“要么你殺了小人,要么就別……。”
荀貞道理講過、人情講過,仁至義盡,沒工夫再和他交纏,不等他說完,邁步就走,經過陳褒身邊時,說道:“將他帶去亭舍,關入犴獄。”
武貴的叫喊戛然而止,呆了一呆,質問道:“俺犯了什么法?你要將俺關入犴獄?亭長,你可別以為小人不懂律法!你這么做,當心俺去官寺?lián)艄暮霸!?
荀貞停下腳步,轉回身,看著他,問道:“你認得許仲么?”
武貴正嚷嚷,下意識地答道:“誰不認得?”
“你既認得許仲,我?guī)闳ネだ飭栆粏枺恍忻矗俊?
武貴目瞪口呆。程偃和陳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一個哈哈大笑,一個嘴角輕笑。
程偃接過繩子,陳褒拿住武貴的左臂,腳往下掃,輕輕巧巧將之摔倒。武貴試圖掙扎,程偃力大,稍微一按,他就哎唷痛叫,沒費什么勁兒就把他給綁上了。
圍觀的里中諸人再看荀貞時,多了幾分畏懼、幾分尊重。尊重,是因為他們不喜歡武貴;畏懼,是因為荀貞看似和氣,卻翻臉無情,出手如此狠辣。
和縣衙通緝的要犯許仲牽涉到一塊兒,誰都能猜得出來,武貴這次鐵定要脫層皮了。
荀貞注意到了里中諸人的眼神,面上從容,心中想道:“自來亭中,我就琢磨該如何立威。本想在許仲案上下手,卻不料在武貴身上實現(xiàn)。也算歪打正著。”
武貴不復方才的滾刀肉作態(tài),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姓,嚇得嘴唇都在發(fā)抖,顫聲叫道:“荀君!荀君!小人知錯了,再不敢了。你就把小人放了吧。許仲的下落,小人怎會知道呢?”
程偃扯著他,呲牙笑道:“你現(xiàn)在當然嘴硬,說不知道。等到了亭里,試試乃翁的手段,也許你就能想起來了。”
武貴哀聲求饒:“程翁、程翁,你就是小人的阿翁!小人的親阿翁!你饒了小人吧,小人真知道錯了。”
荀貞啼笑皆非,這叫什么人?一動真格的,立馬就軟了下來,不但軟,連尊嚴都不要了。他暗自搖頭,心道:“都是輕俠之流,與許仲比起來,卻有天壤之別。……,呸!這等人也配稱輕俠?”
里長送他出去,經過處,各家出來看熱鬧的人紛紛后退,恭敬地長揖行禮。
他這是第三次來南平里了,頭兩回,路上碰見的人雖也有向他問禮的,但哪里比得上今天?不過只收拾了一個武貴,就得到了南平里諸人的恭敬,他想起了剛才在敬老里時聽到的一句經文,心道:“‘一亭有剛強亭長,一亭不敢言’。……,也許,獲取威望沒有我想象的那么難?”扭臉瞅了瞅武貴,沖他微微一笑。
武貴毛骨悚然,腿上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經過王家院門時,荀貞看見了王家妻子。
她跪坐在門內,似乎專在等他,等他過來,俯下頭,素拜行禮。
在里中諸人的視線中,在王家妻子的跪拜中,荀貞出了南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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