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姓羅的?”惡魔鄭吒只瞥了羅應(yīng)龍一眼,語帶譏誚:“你不是一向挺精明,見勢不妙跑得比誰都快么?這下子總算也被趕鴨上架了!”
“這個……我好歹也曾在你手下走過幾招又全身而退,怎么到頭來卻給你留下一個只會跑的印象?”羅應(yīng)龍尷尬一笑,口中說道:“現(xiàn)在很多人都盯著這里,你如果第一個跳出來充當出頭鳥,只會便宜了別人!”
惡魔鄭吒不屑一顧:“少廢話,要么滾,要么死!”
羅應(yīng)龍深知對方性格,心中早已將警惕繃緊到極限,見對方手上大劍普動,一青一紫兩道劍光早已祭起護住周身,手上更是搶先猛地揮動天吳幡向?qū)Ψ焦?。青冥一色的旗幡化為無界無涯的蒼茫罡風無盡鋪展,迎上惡魔鄭吒的黑火,頓時化作一片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風火怒嚎!又在轉(zhuǎn)眼間,黑火皆遭罡風裹脅淹沒。
“呼……總算是搶先將天吳幡威力發(fā)揮出來,這樣至少也能支撐上好一陣了……呃……不對!”
羅應(yīng)龍正暗自松了一口氣,忽然精神恍惚了一下,浮現(xiàn)出另一端記憶:惡魔鄭吒分明是比自己更快上一瞬將燃燒著黑火的大劍點中天吳幡,隨后才被鋪展開來的天吳幡裹中。
“剛剛是幻覺嗎?不對,搞不好又是篡改過去,用另一段歷史強行干涉覆蓋真正的歷史……聽說他化自在魔道到了極高深境界也有類似手段,這家伙實在太恐怖了……”
一時間,在天吳幡上炸開的一點高濃縮黑火搞得羅應(yīng)龍手忙腳亂,雖說好在一青一紫兩道劍光將之穩(wěn)穩(wěn)拒于門外并不斷將之削弱,而且黑火看來也還毀損不了天吳幡,不過在黑火灼燒之下,自己打入天吳幡的個人烙印卻遭持續(xù)磨滅,頓時好一番手忙腳亂。
“哼……巫圣所煉的都天神幡,果然有些門道!”
惡魔鄭吒冷哼一聲,天吳幡一旦鋪展,眼前就化作了無邊際,不辨東南西北的一派風暴肆虐。此風自有一種可以吹散一切,裹挾一切的磅礴威能。無論物質(zhì)、能量還是精神,皆能一吹而散,他的黑火若是散布地太開,一樣會遭罡風吹散。不僅如此,此風又有彌蓋八荒馳騁無際之勢,一旦吹起,無論三山五岳還是浩瀚江海,都仿佛成了風中微不足道的浮萍朝露??v然他幾番挪騰瞬移,也始終無法脫離大風籠罩范疇,一切行動進退,皆難憑自主!
這天吳幡的威力,相比他曾見識到的帝江幡明顯要強出一籌,當然,這也與羅應(yīng)龍相比上條演武強不少有關(guān)。
“既然是風,那關(guān)鍵就在于流轉(zhuǎn),流動則有其動向,轉(zhuǎn)向則有其空隙,其中自有可乘之機!”
或許是由于天吳幡威力出乎意料,或許是由于“洪鈞”在側(cè),惡魔鄭吒并未選擇以力破招,手上黑火大劍揮灑之間,連連斬出數(shù)百道扭曲糾纏的漆黑光梭,每一道都巧妙地切入風暴流轉(zhuǎn)的間隙,干涉著風暴的方向,雖然不過是毫厘之差,但是差之毫厘,卻隨之時間與距離推移卻真能失之千里。
而每一道漆黑光梭的去向、快慢、先后,都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悖理、莫測的意味,顛覆紊亂了正常的時空規(guī)則,針對它們的任何觀察與認知,都會不自覺陷入邏輯矛盾而出現(xiàn)思維混亂。轉(zhuǎn)眼間,原本浩蕩無垠的滾滾風暴越來越有被絞成一團亂麻的趨勢!
“糟糕,天吳幡我剛剛?cè)胧?,原本就用得不順,如果不能盡快解決幡上黑火,只會越來越不妙了!”
羅應(yīng)龍心知不妙,他所掌握的天吳幡當然遠遠不止發(fā)動風暴這一項功能,其中自有無窮微妙玄奧變化,幾乎大千世界所有性質(zhì)的風皆在掌控之中,乃至一切諸如流轉(zhuǎn)運動,虛實相沖互補,氣運消長之現(xiàn)象者也在天吳幡干涉范疇之內(nèi)。手持天吳幡,自能直接感應(yīng)到風中傳遞的諸多信息乃至氣運洪流一切宏觀大勢變化,也能感受到惡魔鄭吒的奇詭魔劍對這一切的擾動,所以羅應(yīng)龍很清楚形勢已越來越不利于自己。..
他當機立斷,一邊彈指間連施十數(shù)種煉魔辟邪之法,飛速沖刷煉化天吳幡上的黑火,一邊又揮動天吳幡,制造出一個個風洞,整個人化身紫青遁光在風洞中穿梭來去,借此躲避惡魔鄭吒。
幾個呼吸之后,總算將黑火徹底煉化,羅應(yīng)龍剛剛松了口氣,驀地只見三道漆黑光梭順風切入,于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交匯到一起,頓時將空間燒穿出一個小洞。緊接著黑火大劍從洞中探出,迎面斬來。
“他的劍蘊含著某種無法理喻的變數(shù),天然能夠混淆天機,單憑風中的氣機氣運變化無法全盤掌握他的動向!”
羅應(yīng)龍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倒也不算措手不及,早已將青索劍化為重重穹幕迎上,然而隨即又是一瞬間的恍惚失神,本該早有準備,穩(wěn)穩(wěn)力守不失的穹幕竟似乎偏偏慢了一剎那發(fā)動。而黑劍已從一個不可思議的方位,連連錯亂空間,輕易繞過穹幕,長驅(qū)直入,一劍從羅應(yīng)龍胸膛直刺而入,緊接著黑火爆開!
眼看著羅應(yīng)龍已難逃僥幸,卻見他所披道袍忽然化為百萬符陣四散,而羅應(yīng)龍本人身形縮小成不到三寸,腳踏紫電劍芒于間不容發(fā)之際飛遁而走。而惡魔鄭吒的黑劍以及劍上爆開的黑火被百萬符陣所阻,已然無法波及到羅應(yīng)龍。
“看來那把劍的確可以在一定范圍內(nèi)剪切、替換極為短暫的過去,并不僅僅是一種幻覺。不過這種剪切替換,卻會造成微妙卻又明顯的時空縫隙,幸好我的紫郢劍最擅長捕捉這種生機一線!”
羅應(yīng)龍好容易爭得主動,乘著惡魔鄭吒的大劍一時無法從百萬符陣中抽身,當即重新握住天吳幡,以幡作槍向惡魔鄭吒迎面直刺。幡上億億萬萬微妙流轉(zhuǎn)的風紋匯成無數(shù)變幻的風之圖騰,無孔不入地向惡魔鄭吒周身滲透。哪怕惡魔鄭吒周身黑火護體,卻也難以兼顧周全,總有某些位置的黑火遭變幻莫測的微風吹散,隨后風紋滲入,異種圖騰開始在血肉之間蔓延開來。
“很好,我喜歡進步快的家伙!”
在下一瞬,惡魔鄭吒體內(nèi)無數(shù)妖異詭秘的幽深血紋咒印浮現(xiàn),在抵御住入侵的風之圖騰的同時,又在一番繁復(fù)變幻之中將自身血肉徹底轉(zhuǎn)化成深不可測,濃得化不開的黑火狀態(tài)。隨著黑火滾滾注入大劍,只一瞬間,百萬圍困大劍的玄奧符陣就遭猛烈膨脹開來的黑火徹底吞噬,蕩然無存。一件至少也是a級的高等修仙法寶,僅僅拖延了惡魔鄭吒不到十分之一秒的短暫功夫。緊接著黑火化作一個吞噬一切的無底黑洞,帶著邊緣繚繞的璀璨余光,向羅應(yīng)龍迎面壓來。
黑洞初看不大,但距離每近一分,在羅應(yīng)龍視野中都會以幾何級數(shù)無盡膨脹,轉(zhuǎn)眼間就膨脹到比星球還要巨大,猶如無邊無際的絕望黑壁當頭壓下。相比之下,黑洞之外的一切卻都在越來越變小、遠去。這卻明顯是在即將跌落視界,四周的空間與光線由于黑洞而越來越扭曲偏轉(zhuǎn)得厲害而造成的視覺差。
“天吳幡是五階巫圣煉制,難道威力會比不上你一個四階的魔劍與黑火?硬拼就硬拼,誰怕誰?。 ?
羅應(yīng)龍卻是果決得很,身周紫青劍氣護體,手上天吳幡在他不要命的催動下旋繞生起重重疊疊凝煉壓縮到極點,仿佛要將時間空間地水風火都徹底絞成一派混沌的可怖終結(jié)風暴,便毫不猶豫地直向眼前黑洞猛擲而去!
下一刻,黑洞原本璀璨蕩漾的縹緲余光徹底爆發(fā)出鋪天蓋地紛繁錯雜的毀滅狂瀾,在散亂的風暴與黑火以及幾十種不同體系不同風格的攻擊力量的狂轟濫炸之下,羅應(yīng)龍全身紫青護體劍氣飄搖欲潰,全身遍體鱗傷破破爛爛,直向洪均所在祭壇跌去。
“果然不愧是盤的一半烙印轉(zhuǎn)世,僅以殘缺的奢比尸系異化圖騰為基,就能發(fā)揮出逼近巔峰大巫的實力!”
洪均依舊穩(wěn)坐如山,沒有絲毫動作,遠比核爆還要更致命也更為復(fù)雜的毀滅余波絲毫無法加身。在羅應(yīng)龍與惡魔鄭吒拼斗的同時,已有一連三十多名巫傀相繼從一個個輪環(huán)開啟的空間之門內(nèi)飛身而至,群星拱月般四下護住洪均,更展手段輕易截下毀滅余波。同時早已有兩名巫傀一齊迎上,要將空中的羅應(yīng)龍接下。
只見羅應(yīng)龍一邊后飛,一邊還從周身殘破的穹幕之內(nèi)散落出符箓法器、晶石、圖騰骸骨等各種雜物,這卻是他藏于青索劍所附帶空間內(nèi)的事物,此時空間遭強行打破,這些東西就難免散落出來。
而這些散落的雜物又因強橫混亂的攻擊余波而接連摧毀,許多在摧毀的同時又各自爆炸或激發(fā)什么特異效果,讓四下情形亂上加亂。其中一塊塊冰晶粉碎,只見寒霧滾滾,寒芒如織,散發(fā)出穿透一切凍絕一切的極寒凍光,兩名巫傀遭凍光射中,轉(zhuǎn)眼即遭寒冰凍結(jié)!
一名白發(fā)巫傀當即上前,一頭長發(fā)如有生命地漫天延展,迅速攢射串聯(lián)上每一塊亂飛的冰晶,每一根頭發(fā)都如同光纖一般引導(dǎo)控制極寒凍光,并回收冰晶。不過轉(zhuǎn)眼間,它的體內(nèi)就出現(xiàn)一連串細碎無比的爆裂聲,體表許多圖騰都出現(xiàn)了斷裂,卻明顯是一時難以將凍光全部承受下來。
畢竟這些極寒凍光乃是一位至少是四階中的強大古巫舍棄一切的最后搏命一擊,而如今的白發(fā)巫傀卻只是這位古巫死后遺下的圖騰被外來生命氣息激活,強行寄生仙秦人仙所化,即使能夠運用的圖騰能力相同,但相比原版古巫也是相差甚遠,面對這番局面就難免有些力不從心。與此同時,其他巫傀也或多或少受到極寒凍光以及各種混亂攻擊的波及,無可避免地出現(xiàn)一系列混亂。
混亂之中,一塊人頭大小的冰晶巧之又巧而又自然而然地漏過眾巫傀的防護網(wǎng),向祭壇上的一尊尊巫圣之間落去。
這塊冰晶與其他冰晶一樣質(zhì)地剔透,表面平滑如鏡而又遍布冷硬的棱角。這使得它表面所映出的四周景象變得有些支離斷續(xù),再加上其森冷剔透之質(zhì),看上去仿佛每一個映像都無比脆弱輕薄,隨時會遭凍結(jié)粉碎一般。而由于棱角交錯相互折射,使得冰封其中的事物多少有些變形,只能看清冰晶內(nèi)豁然有著一個拳頭。
那一波滅絕式的大冰封發(fā)生于當年的古巫與荒獸戰(zhàn)場,所以許多冰晶之中都封有古巫或荒獸的殘軀,這塊冰晶中冰封了一個拳頭本該不足為奇。不過若是仔細觀察,卻會發(fā)現(xiàn)其中異處——這個拳頭無論從任何角度看去,都只能看到正面,也就是這一拳正向你當面打來時看到的正面,除此之外,既無法看到側(cè)面,也無法看到該已被截斷的腕部!
由于冰晶的多棱折射導(dǎo)致各角度映像出現(xiàn)偏差,多少掩飾了這一異狀,使得它難以被第一眼間覺察。不過原本穩(wěn)坐的洪鈞明顯已覺察到不對,忽然震動了一下,緊接著八股洞天徹地,隱約超越了時空界限的龐然氣勢忽然沖天而起!
但比這更快上一瞬的,冰晶霎時粉碎!所在位置轟地噴出無數(shù)極細小的銀白顆粒,好似千千萬萬梨花當空綻放!這已不是普通冰晶碎后釋放的極寒凍光,而是小范圍空間被破壞粉碎到某個界限之后,從中爆發(fā)噴射的虛空粒子,是更為霸道,殺傷力與貫穿力更為恐怖的虛空粒子!
這一碎,一股粉碎天地萬象的氣機隨之爆發(fā),給人一種整個世界連同自己都會像這塊冰晶一樣,在下一刻也隨之一并粉碎的無比真實無比恐怖感覺。緊接著所有被這股恐怖粉碎氣機所震懾側(cè)目的人們,都在同一時間看到一個拳頭帶著打破一切粉碎一切的極致力量,突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摧枯拉朽避無可避地直朝自己正面轟來!
力之極致!粉碎萬象!粉碎世界!粉碎真空!在這一拳面前,一切的金剛不壞,一切的不死不朽,都仿佛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一擊即碎!
如斯連四階高都力有未逮的絕強一擊,如今施展出來,卻是不可思議地同時對著所有人發(fā)出!
一時場面真正大亂,所有的巫傀都在同一時間失去了行動能力,身上發(fā)出億億萬萬頻密到極點的噼啪碎裂聲,那可怕的拳頭在命中它們的瞬間由實轉(zhuǎn)虛,并未真正將它們轟成飛灰,但在真正中拳之前,任何存在都判斷不出這一拳是虛是實,或者說,只要沒有真正擊中,它都隨時可在虛實之間轉(zhuǎn)換。
而且雖然拳勢是虛,但隨拳而來的不可計數(shù)虛空粒子依舊貫穿了它們的身體,將它們身體內(nèi)外的圖騰打了個寸寸俱斷。虛空粒子的攻擊,奇妙地僅僅針對了古巫圖騰,而對其他事物幾乎都是無損穿過。即使古巫圖騰在生命力尚存的情況下就可以無限自我修復(fù),但短時間內(nèi),它們無疑已失去戰(zhàn)斗力了。
那么,既然針對每一名巫傀的攻擊都只是虛,這一拳的真正威力又是落到何處?
下一刻,答案揭曉!
只見虛空震晃,萬千風聲齊動,和煦的暖風,颯爽的涼風,柔和的清風,徹骨的寒風,灼熱的焚風,呼嘯的勁風,盤繞的旋風,無定的狂風,晦冥陰森的陰風,萬物復(fù)蘇的春風,玄之又玄的因果氣運之風,血雨腥風興風作浪風雨飄搖風口浪尖只欠東風一帆風順光風霽月天有不測風云……好像大千世界一切與風相關(guān)的氣象一齊降臨,伴隨著鋪天蓋地的風之圖騰向四面八方奔騰席卷,如虛似實地遍布洪荒,而又在隨后洶涌爆發(fā)的虛空粒子中紛紛粉碎……
與此同時,剛剛升起的八道超拔氣勢之中忽有一道從中瓦解崩潰,伴隨著一位偉岸無極,無可全視的巫圣之軀轟然倒地,徹底散化成無窮風之圖騰。這一拳,竟然將一位巫圣的不朽之軀與軀體上的天吳大道圖騰徹底粉碎,連同其存在的一切時空烙印都無可逆轉(zhuǎn)地粉碎瓦解,從此蕩然無存!
在同一時間爆開的還有空中的一朵血花,緊接著連每一滴血珠都一齊粉碎瓦解成不可分辨的微粒,那卻是剛剛敗下陣來的羅應(yīng)龍,如今顯然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
不過死得不能再死的僅僅是肉身,只見羅應(yīng)龍的元神在紫青二光護持下升騰而起,先是如釋重負地說了一聲“多謝!”緊接著猛地飛遁,追著被這一拳遠遠打飛出去的天吳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