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數(shù)天后是祁樹杰的百日祭,我一到墓園,所有的悔恨又煙消云散了,祁樹杰的墳緊挨著葉莎的墳,墓碑連著墓碑,兩個人都在碑石上笑意盈盈地瞅著我,就象那天兩人橫尸太平間一樣,用最殘酷的冷漠嘲笑我的愚笨和遲鈍
我頓時火冒三丈,花也扔了,冥紙也沒燒,叉著腰惡狠狠地瞪著這對安息了的狗男女,這時候我才明白,為什么要把祁樹杰的墳選在這了,我是潛意識里要提醒自己不能忘記這仇恨,無論如何,不能忘記這恨
“我不會忘了的,祁樹杰,你欠我的下輩子也要還”我叫了起來。山谷間竟有回聲,“你欠我的下輩子也要還”一遍遍地在山谷回蕩,竟然變成了山谷對我的聲討。那聲音詭異無比,傳到最后竟然成了祁樹杰的聲音,他在山谷的那邊一遍遍回應著:你欠我的下輩子也要還你欠我的下輩子也要還
我頓時毛骨悚然,嚇得奪路而逃,剛轉(zhuǎn)身就跟一人撞上了,我尖叫起來,把對方也嚇了一跳。“你干什么”對方很不客氣地質(zhì)問道。
我這才定下神看了那人一眼,是個男人,很面熟
“你看到鬼了”那男人略帶嘲諷地瞅著我。
“你才看到鬼了呢”我魂魄著了地,回過了神,抬頭看著這男人,腦中頓時火花四射,葉莎的丈夫今天是祁樹杰的百日祭當然也應該是葉莎的百日祭,我怎么就沒想到呢。耿墨池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葉莎的碑下角,赫然刻著他的名字。
“白考兒”這家伙也在祁樹杰的碑下角看到了我的名字,還念了出來。
“你這樣是很不禮貌的,先生。”我瞪著他。
“禮尚往來啊,你不也看了嗎”他瞟了我一眼,把花隨意地扔在了葉莎的碑前,然后一語不發(fā)地跟亡妻對視。
我悄悄打量他,發(fā)現(xiàn)這家伙居然還是精神抖擻,一身米色洋裝,頭發(fā)一絲不亂,腕上的伯爵名表熠熠生輝,如果不是眉宇間那掩飾不住的清冷的憂傷,他實在是一個讓人怦然心動的男人。而就象上次見到他不象是參加妻子的葬禮一樣,他今天的樣子也不象是來拜祭自己的亡妻,悠然自得的神態(tài)倒象是去赴一個曖昧的約會。
一陣風吹來
隔著兩步的距離,我忽然聞到了他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我一向很反感男人用香水,但這個男人卻用得恰到好處,香水淡淡的味道跟他本身潔凈優(yōu)雅的氣息已經(jīng)完全融為一體,仿佛他天生就是這樣的味道,浪漫、幽遠、冷靜
“這是你的杰作”他看著兩座一模一樣并排而立的墓碑,轉(zhuǎn)過臉逼視我,顯然他在克制自己的怒火,“天才的構(gòu)想啊,虧你想得出來”
“怎么啦,他們都做得出來,我會想不出來”我冷笑道。
耿墨池氣得說不出話。瞧他瞅我那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好象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人,是妖精,他是來擒妖的還是怎么著。我呢,反正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你怎么瞅我我就怎么瞅你,故意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火花四濺,驚心動魄。他被我瞅得一愣一愣的仿佛是一瞬間的事,他忽然就笑了,迎著我勾魂的目光,笑得很詭異。
“笑什么”
“想笑啊。”
“有什么好笑的”
“不笑難道哭嗎”他雙手抱胸,挑釁地瞅著我,“事情都這樣了,他們兩個在地下恩愛呢,我們還有必要為他們堅守貞操嗎“
“也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呢。”
“是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也說。
我盯著他,眼珠子忽悠了兩圈,哈哈大笑。臉上笑著,心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地被撕裂,三個多月強壓下來的痛楚此刻全攤開了,痛不欲生,鮮血淋漓。好很好我在心里咬牙切齒。
回來的時候,我搭他的便車,坐在副駕座上,我一言不發(fā),悶悶地靠著車窗發(fā)呆。他也沒說話,自顧開著車,可我知道他一直在拿余光瞟我,看得出來,此君對我充滿好奇。我也是啊,這個男人身上有種磁力,吸引著我想將他看個究竟,但又不能太明顯地表現(xiàn)出來,怎么著也得淑女一點。于是我把車窗打開,裝作若無其事地欣賞外面的風景。秋天的風帶著些許涼意迎面撲來,空氣中是盡是泥土和野菊花的芬芳,讓人神清氣爽,只是風很大,將我的長發(fā)高高揚起,飄他臉上去了。我抱歉地沖他笑了笑,關(guān)上車窗。他的眼睛沒看我,嘴里卻說:“干嘛關(guān)上呢,吹吹風挺好的。”
“怕你涼過了頭。”我瞟他一眼。
“我從來不會涼過頭,只會熱過頭。”
“你現(xiàn)在熱過頭了嗎”
“身邊美女相伴,自然有點心頭發(fā)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