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斂了一回神,冷冷笑道:“那什么才是個正經(jīng),始亂終棄卻是個正經(jīng)?勾引別人的相好,破壞別人的姻緣卻是個正經(jīng)?”
她煞白了一張臉,再沒言語。
我心力交瘁,散散揮一回袖,將他們放走。與離鏡,便徹底完了。
那時著實年少,處理事情很不穩(wěn)健。平白同他們辯了半日道理,浪費(fèi)許多口水。不懂得快刀斬亂麻,一刀宰了他兩個,讓自己寬心是正經(jīng)。
我初嘗情愛,便遭此大變,自然傷情得很。一想到為離鏡和玄女穿針引線搭鵲橋那笨蛋還是我自己,便更是傷情。一則是失戀的傷情,一則是做冤大頭的傷情。
同離鏡相處的種種,連帶他送我的一干不值錢小玩意,全部成了折磨我的心病。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將他們燒個干凈,也是難以紓解。只能喝酒。于是在昆侖虛的酒窖里大醉三日。
醒來時,卻靠在師父懷里。
墨淵背靠一只大酒缸坐著,右手里握一只酒葫蘆,左手將將騰出來攬住我。
見我醒來,他只皺一皺眉,輕聲道:“喝這么多酒,要哭出來才好,郁結(jié)進(jìn)肺腑,就可惜我這些好酒了?!?
我終于抱著他大腿哭了一場??尥炅?,仰頭問他:“師父,你終于出關(guān)了,傷好了么?有沒有落下什么毛病?”
他看我一眼,淺淺笑道:“尚好,不需要你將自己燉了給我做補(bǔ)湯。”
我同離鏡那一段實打?qū)嵰阕鞯叵碌乃角椤?
眾位師兄皆以為我愛的是那玄女,因玄女被離鏡拐了,才生出許多的愁思,恁般苦情。這委實是筆爛賬。
只有墨淵看得分明,揉了我的頭發(fā)淡淡道:“那離鏡一雙眼睛生得甚明亮,可惜眼光卻不佳?!?
墨淵出關(guān)后,接到了冬神玄冥的帖子。
玄冥上神深居北荒,獨(dú)轄那天北一萬二千里的地界。此番要開個法會,特特派了使者守在昆侖虛,恭順地請墨淵前去登壇講道。
因墨淵乃是創(chuàng)世父神的嫡子,地位尊崇,四海八荒的上神們開個法道會便免不了要將他請上一請。
墨淵拿那帖子虛虛一瞟,道:“講經(jīng)布道著實沒趣,玄冥住的那座山還可以攀爬攀爬,小十七,你也收拾收拾與我一同去?!?
我便樂癲樂癲地回房打包裹。
大師兄跟著一道,在門口提點我:“以往師父從不輕易接這種乏味的帖子,此番定是看你寡歡,才要帶你出去散一散心。十七,師兄知道你心里苦,然師父正日諸事纏身,百忙里還要抽空來著緊于你,就委實勞累。你也這般大了,自然要學(xué)著如何讓師父不操心,這才是做弟子的孝道?!?
我訥訥點一回頭。
北荒七七四十九日,我大多時候很逍遙。
沒墨淵講經(jīng)時,便溜了漫山遍野地晃蕩。輪到墨淵上蓮臺,便混跡在與會的神仙堆里嗑瓜子打瞌睡。
墨淵素來以為法道無趣,論起來卻也很滔滔不絕。是以許多神仙都來同他論法。諸如輪回寂滅人心難測之類。墨淵每每大勝。實在令人唏噓。
如此,我?guī)缀蹙蛯㈦x鏡之事拋于腦后。只是到夜深人靜之時,免不了夢靨一兩回。
玄冥上神的法道會做得很是圓滿。
法道會結(jié)束。墨淵帶著我在北荒又逗留三日,才拾掇拾掇回昆侖虛。
便聽說鬼族二王子娶妻的消息?;槎Y大肆操辦,鬼族連賀了九日。
大紫明宮與昆侖虛早已交惡,自是不能送上帖子。只大嫂來信說,她娘親甚滿意這樁婚事,玄女虧得我照顧了。
我白淺也不是那般小氣的人。離鏡縱然負(fù)了我,左右不過一趟兒女私情,千千萬萬年過后,自當(dāng)有肆然的一天,相逢一盞淡酒,同飲一杯也是不難。
只不要出后來那些事。
墨淵來救我和令羽的那一夜,將擎蒼傷得不輕。離鏡大婚第三月過后,擎蒼大約終于將養(yǎng)好了傷勢。便立時以墨淵奪妻為由發(fā)兵叛亂。
這委實不是個體面借口。尚且不說墨淵來劫人時,他還未同令羽行禮拜堂,誠然算不得夫妻。然那名目雖拙劣,好歹也說服了鬼族的十萬將士。擎蒼為了表決心,還另為離鏡選了個鬼族的女子,把剛?cè)⑦M(jìn)門不久的玄女抽了一頓,鮮血淋淋送上昆侖虛來。
大師兄本著慈悲為懷的好心腸,一條花毯子將玄女一裹,抱進(jìn)了山門。
墨淵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這樁善事只做不見。
一眾鬼將已行到兩族地界線不過三十里,九重天上的老天君整整派了一十八個小童前來催請,墨淵才將他那套壓箱底多年的玄晶盔甲取出來刷了刷灰,淡淡道:“擎蒼既拿我做了名目,我又是司戰(zhàn)的神,少不得要與他斗上一斗。小十七,你把這套盔甲拿去翻檢翻檢,畢竟放的年成久了些,怕是有個蟲子蛀了就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