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從文看著自己執(zhí)著如怨鬼的樣子,信念微微動搖。
可是周從文畢竟轉世為人,他的執(zhí)著并不是一世,而比尋常人更深、更執(zhí)擰。
躺到值班室的床上,周從文把腿踩在更衣柜的側面,凌空搭起二郎腿心里琢磨著老板娘剛剛說的話。
他有些迷茫。
老板娘說得都對,而且老板畢竟年事已高,真要大開胸換主動脈弓的話,很遭罪。
想著老板術后插呼吸機,用機器維系生命體征的樣子,周從文心里也多出了一抹猶豫與躊躇。
不知過了多久,周從文拿出手機。
周從文郎心如鐵,一般的事情根本打動不了他。要是別的事兒,肯定要問老板。
但這件事老板必然不會給自己一個答案,周從文迷茫之中把電話打給柳小別。
“小別。”周從文啞著嗓子說道。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周從文也和鄧明一樣,聲音嘶啞,聽起來真的如同怨鬼一般。
“哦你怎么了。”柳小別了解周從文,她聽聲音不對,馬上問道。
周從文簡單講了一下事情經(jīng)過。
尤其是老板娘對自己當頭棒喝的事兒,周從文也說給柳小別聽。
“小別,你說我是太執(zhí)著了么如怨鬼一般?!敝軓奈膯柕?。
“想什么呢?!绷e斥道,“禪宗的話都是模棱兩可,最是放屁不過?!?
“呃?!敝軓奈膯∪?。
不過這是柳小別說話的風格,周從文早就知道。
“你呀,是不是看見你家老板生病整個人都傻了?!绷e鄙夷道,“能做手術當然做,又不是不能治。凡事要盡心盡力,不留遺憾。什么執(zhí)著,老子我就這么執(zhí)著又能怎么樣”
“可老板決定放棄?!敝軓奈臒o奈的說道。
“他老糊涂了。”柳小別和周從文之前的說法是一樣的,隨后她笑著說道,“周從文,你們平時會聽患者的話么?!?
“會?!敝軓奈牡?,“聽患者的話會少很多麻煩,別人也挑不出理,省事兒。”
“狗屁”柳小別直接爆粗口,“我聽你說李然有一次給一個要出院的患者交錢做手術,人家可是要自動出院的。你說這事兒的時候還得意洋洋,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有么”周從文有些懵,自己說這件事兒的時候應該很平淡吧,哪里有得意洋洋。
不過柳小別打人打臉,一記耳光抽的山響。
“當然。”柳小別道,“你們醫(yī)生講的就是一個治病救人,要是普通患者拒絕搶救也就算了,你家老板是什么人,他是醫(yī)生”
周從文默然。
“平時跟別人說的時候就掰著手指頭說一二三四五,現(xiàn)在輪到自己了,想就這么安安靜靜的走做夢去吧”
周從文怔住,柳小別這話說的
雖然周從文知道柳小別在強詞奪理,可自己內(nèi)心的被老板娘撼動的念頭又恢復正常。
“你是不是傻掉了,平時看著挺精挺靈的,遇到事兒怎么這么笨?!?
“小別,你說我該怎么做”周從文問道。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醫(yī)生?!绷e道,“這樣,你把你家老板的所有資料發(fā)給我?!?
“切?!敝軓奈谋梢?,“我是心胸外科世界第一的術者,老板的手術我來做,別人都不如我?!?
“看看吧,有這個念頭才是你周從文么。”柳小別道,“別廢話,遠程會診中心,把東西發(fā)給我?!?
周從文手里拿著電話,點了點頭。
雖然他知道不管柳小別找麻省總醫(yī)院還是梅奧診所,亦或是克利夫蘭,但是周從文知道不管去哪看片子都沒用。
心胸外科界,或者包括血管外科界,自己就是端坐在巔峰的存在,沒有之一。
就算是自家老板,隨著漸漸老去,手術也比自己差了一些。
但這畢竟是柳小別的好意,周從文沒有拒絕。
而且他猜測柳小別是給自己找點事兒做,這樣才不會把自己憋屈壞了。
人么,負面情緒總要有一個發(fā)泄的渠道才是。
也對,別把自己憋屈壞了。
至于到底是違逆老板的意思給他做手術還是順著老板的意思放棄治療,讓老板安安心心的走,周從文暫時沒有想法。
他又躺了一會,腦子里昏昏的,也想不懂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