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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磁炮陣。
付遠卓從未曾想到過戰(zhàn)爭是這么一副丑陋的面孔,氣勢磅礴的沖鋒不過是眨眼間的熱血沸騰,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拉鋸,戰(zhàn)斗、死亡、復活,戰(zhàn)斗、死亡、復活你隨時隨地會莫名其妙的死掉,沒有快意欣然的廝殺,也沒有感人肺腑的情節(jié),有的只是麻木的殺戮。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揮舞激光劍扣動扳機。
“九點鐘方向,齊射”
距離他幾十米的杜冷在大喊,密集的特種貧鈾子彈朝著九點鐘方向的敵人狂飆,有些敵人豎起了盾牌,有些敵人揮動武器保護著身體,還有些敵人仗著盔甲防護力硬抗。子彈在敵人的陣線中爆開,就像冰雹在水面濺射起了無數(shù)朵水花。
三百人的遠程射手齊射要擱在平時足以震天撼地,但在幾十萬人的會戰(zhàn)中,就跟大海中的一朵浪花般不起眼,不過是幕普通至極的場景。
“注意敵人主將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過來了”
“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第五神將”付遠卓張望了一下并沒有立即看到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的身影。
顧非凡一邊開槍一邊說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神將了,但還是強的離譜,就連孫篰長在他手下都撐不過三十秒。”
“三十秒”付遠卓說,“好像也沒什么,孫蔀長不是被雅典娜給秒了嗎那次不超過五秒鐘吧”
顧非凡沉默了幾秒,苦笑道:“你這么說還真是。”
“他來了”
前方的重裝戰(zhàn)士盾陣爆發(fā)出驚呼,付遠卓還沒有看見人,先看見十多個舉著塔盾的重裝戰(zhàn)士像被龍卷風卷了起來,飄散到了更高的空中,近五百斤重的重裝戰(zhàn)士如同葉片般在天空飄飛,不等他們落地,從從天而降的閃電就將他們劈成了dna螺旋。
付遠卓屏息凝神才看到龍卷風的中央有一抹銀亮的身影,他行動如光,長長的騎士槍挾帶著風暴,化作無形風刃,向著四面漫卷。付遠卓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行動,只能根據(jù)重裝戰(zhàn)士爆炸的焰光,來判斷他的運動軌跡。
不過須臾,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就將重裝戰(zhàn)士組成的防御陣線掃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支援需要支援”
杜冷這才反應過來,高喊道:“快上龍息彈,瞄準他,向他自由射擊”
付遠卓連忙旋轉槍管更換彈夾,端起改為狙擊模式的“神龍”先是用自動模式試圖鎖定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然而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的速度實在太快,自動模式根本無法鎖定對方。他立即切換成半自動模式,卻只能從追蹤瞄準鏡中看到對方模糊的殘影。他不停的調整位置,瞄準鏡里只追蹤到己方重裝戰(zhàn)士爆炸的光焰,眼見不過短短三十秒,前方重裝戰(zhàn)士的損失越來越嚴重,付遠卓握槍的手心沾滿了汗,心跳也劇烈到無以復加。
“沒辦法瞄準啊速度實在太快了”
杜冷也發(fā)現(xiàn)了這從未出現(xiàn)過的狀況,馬上調整了射擊策略,“聽我指令,進行覆蓋射擊”
子彈如傾盆大雨般,向著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方圓一百米之內傾瀉,然而飛到一半距離時,所有的子彈竟沒有預兆,如同在虛空中遇到了一面鏡子,變成了鏡像般轉換了方向,并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飆向了射出它們的遠程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了槍管,射爆了他們的頭顱。
“小心”
顧非凡抽出了紅色信仰,一劍劈向了反應不及的付遠卓槍管前一寸的地方,紅光閃過槍口,金色的“龍息彈”被紅光融成了一團霧氣。
刺鼻的金屬味直沖顱腔,嗆的付遠卓回過神來,他才驀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顧非凡立即想起了在潛艇上,關博君偷偷摸摸給他看的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攻擊華旸基地的視頻,“那是折疊裂變,對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遠程攻擊無效”他高高躍起,手持紅色信仰向著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飛去,“獵鷹突擊隊的兄弟跟我沖”
六十個輕裝戰(zhàn)士和六十個刺客組成的專門獵殺對方高手的“獵鷹”突擊隊,跟著顧非凡向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飛去。他們在天空化作流光,如彩虹般從上至下直取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的頭顱。
與此同時,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四周的重裝戰(zhàn)士也圍了過來,舉著盾牌如坦克般撞向了如銀色颶風的那一抹影子。
這個時候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反而停了下來,他就那樣懸停在半空,像是將一彎新月踩在腳下的銀色騎士,他右手握著長槍的手柄,姿態(tài)寫意的掄了一整圈,長槍畫出的光圈亮度屏蔽了月色,向著四面擴張,尖銳的嘯叫聲響徹夜空,然后圍攏過來的重裝戰(zhàn)士全部被切成了整整齊齊的十三片,爆成了dna螺旋。
“掙扎不過是無意義的反抗。別被可恥的政客蒙蔽了雙眼,用生命去證明毫無價值的勇氣。”
“別理他他已經(jīng)不是神將了殺了他”顧非凡怒吼著和其他天選者編織出了一道華麗繁復的紅色激光網(wǎng),這光彩溢目的紅色網(wǎng)絡層層疊疊,遮蔽了小半個天空,全方位無死角的罩向了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
“神將于我而言,不過是榮譽的負累,當我拋下它,我才能突破極限,掌握戰(zhàn)爭的真義”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表情淡漠的高舉起騎士槍,一道紫紅色的光暈自他軀體沖天而起,瞬間將紅色光網(wǎng)沖散,“真理:原子無量”
星星點點的光點像是成群的螢火蟲向著四面飛舞,它們環(huán)繞著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形成了一道直徑近百米的光柱,任何沾染上光點的物品和天選者,都燃成紫紅色的火焰,無一幸免。
顧非凡和幾十個太極龍?zhí)爝x者碰都沒有碰到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就化作了dna螺旋,連帶著周遭重裝戰(zhàn)士組成的防御陣線,也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跟在后方的聯(lián)盟天選者,像是聞到了傷口血腥味的鯊魚,蜂擁而至,迅速涌進了陣線之內。
付遠卓從未曾看到過如此妖異又絢麗的屠戮,明明敵人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殺神,偏偏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錯覺,仿佛你只要投降,他就會放下屠刀。可付遠卓又確信,真要選擇了投降,他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們沉在這片海,一個人都不放過。
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揮動長槍,瞬息之間就突破了重裝戰(zhàn)士防線,抵達了他們這些遠程射手的面前,銀色的長槍橫掃,如鐮刀般的將防御力不高的遠程射手們攔腰斬斷。
付遠卓想要逃跑,但身體卻動彈不得,他一時間分不清是技能的壓制力,還是自己因為恐懼而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他眼睜睜的看著銀色槍尖如毒蛇般伸到自己的鼻尖,那種瀕臨死亡的幻覺突破了載體的限制,令他的本體都在顫抖。
但就在這一秒,長槍竟停住了,堪堪的懸在他眼見抬手可及之處。他渾身直冒冷汗,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槍尖停駐了幾秒,隨后如光一般消失。他這才敢把視線投射到艾爾弗雷德伊雷內杜邦身上,卻只看到對方比月光還耀眼的背影。
而那些剛剛潮水般涌入陣線的聯(lián)盟天選者也正脫離戰(zhàn)斗,密密麻麻的聯(lián)盟天選者如同受到驚嚇的鳥群,向著三面的天空飛散。
付遠卓想動,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身體失去了控制,他連忙啟動自檢,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并不是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而是自己中了某種電磁類的技能受迫性宕機。可弄清楚了自己不至于那么膽小,內心的憂慮與恐懼卻更加濃重,他迫使自己不要想未來,不要去思考哪怕是幾分鐘之后很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
修正機體錯誤碼之后,他環(huán)顧四下,六百人的隊伍已所剩無幾,杜冷在命令大家重新集中。僥幸活下來的每個人,飛行姿態(tài)都很僵硬,仿佛凍僵的鳥,大家臉色都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蒙著濃重的陰影。
通訊頻道里響著雜亂的聲音,復活后重新集結的命令,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付遠卓習慣性開口,打破了喧鬧卻沉悶的氣氛,“怎么回事星門的王八蛋怎么莫名其妙的退了”
付遠卓故作輕松的語調沒有引發(fā)回饋,通訊頻道里安靜了好一會,杜冷才惴惴不安的說:“不清楚,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杜冷的話剛落音,窒息感就撲面而來,杜冷像是被人捆住了四肢用力捂住了口鼻,他無法呼吸,動彈不得。他上次經(jīng)歷這樣的感覺,還是在巴黎的地下鐵道里看到小丑西斯的那一時刻。在那之后他暗暗發(fā)誓,這一輩子都不會踏足巴黎這個地方。
但是此刻,那種會逼迫人瘋掉的感覺再次踏足于他的心尖。
那與害怕死亡的到來已沒有關聯(lián),那是對未知之物的深層次的,源自心底的,本能的反應。
他在戰(zhàn)栗中目睹遮天蔽日的聯(lián)盟天選者仿佛徐徐打開的地獄之門,將南面的天空呈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比末日更離奇的恐懼和敬畏降臨了。
沒有人能形容來自視覺的窒息感,仿佛什么封印被人打開,放出了億萬年前毀滅過世界的怪物,它發(fā)出低沉的嘶鳴,背負著地獄自黑暗中走了出來。
喧囂的戰(zhàn)場驀然的陷入了奇怪的安靜,就像電影院的喇叭忽然壞掉了一樣,只剩下一線略顯刺耳的“嗡、嗡、嗡”的異常電流聲在響。
他下意識的喃喃低語,如同在噩夢中囈語:“這下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吠肆恕!?
通訊頻道陷入了一片寂靜,就連那些雜音都消失了,變成了徹底的死寂。永恒墮于黑夜統(tǒng)治的煉獄真正的降臨,nf之海黝黑深沉的海水恍如不可泅渡的冥河,大衛(wèi)洛克菲勒背后那無與倫比宏偉的欲望之墻,如高懸在冥河之上的世俗京觀。
這個瞬間,所有人都在那緩緩旋轉堆積滿垃圾的欲望之墻上,看到了自己的頭顱。那頭顱像一朵腐敗的花,生長在人類頂尖制造力所生產(chǎn)的商品之上,即便這些商品被毀為垃圾,它們也是不朽的血肉,在不斷的輪轉中,滋養(yǎng)著人類的欲望。
每個人都看到了自己,都看到了地獄的大門合了起來,誰也逃不掉。
“d,你們說點什么吧要不然我會感覺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看到的時死亡之后的景象。”
也不知道是誰帶著顫音在頻道里說話,那聲音的狀態(tài)顯然已到了崩潰邊緣。
付遠卓強笑了一下說:“萬噸巨輪為何會飛nf之海的海水為何倒灌那神秘出現(xiàn)的垃圾鑄造的圓環(huán)是何物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缺失”他倒吸一口涼氣,“來,給我一巴掌,告訴我這t的不是走近科學”
“應該是第一神將的萬有引力是萬有引力”杜冷目光呆滯,嘴唇發(fā)抖,他一遍又一遍的輕聲重復,“萬有引力萬有引力”
“d他向我們走過來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就是一只螞蟻真正意義上的螞蟻。”顧非凡仰望著山一樣偉岸的大衛(wèi)洛克菲勒緩緩移動,呼吸急促臉色潮紅,“艸要是老子能像他一樣,那實在是泰褲辣”
“酷個jb。”杜冷都忍不住罵了臟話,“我感覺我們都會死在這里,死在nf之海。”
顧非凡干笑了兩聲,“你還想過能活著回去我早就做好準備了。就是唉”他嘆了口氣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兄弟萌,那咱們烈士陵園見。”付遠卓笑了下說。
顧非凡也笑了,“希望哥幾個墓碑不要隔得太遠。”
“大家低下頭不要看天上不要看天上不要看天上”馮露晚急聲接連重復了三遍,她的聲音也在顫,她也未曾想到近距離目睹第一神將會如此震撼,簡直就像是受到了精神沖擊技能。說實話她都以為自己應該是在某個歷史遺跡之中,而不是在nf之海。她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行穩(wěn)住情緒,“去完成你的工作,去修復船體連接桿和電磁炮固定器。快快快”
她跳下了吊臂,抬手抓住了電磁炮的車身,才在狂風巨浪中搖晃的甲板上站穩(wěn)。還好她尚處在蜂巢式炮管的陰影之中,沒人看到她進退失據(jù)的模樣,不至于丟臉。她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出陰影,遠空中飄浮著的金色巨人如同暗夜燈塔,散發(fā)出來的輝光照亮了她憂心忡忡的臉,也照亮了甲板上一張又一張驚恐的臉。
此刻前方的船陸被高高掀起,如同遭遇了海嘯。變形的船陸前沿通過連接桿將力量傳遞到了每一艘船上,導致后方的集裝箱船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就連身軀最為龐大的鄭和號都在劇烈晃動,與周圍的船只碰撞,發(fā)出一陣又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教官現(xiàn)在的情況很糟糕,中央電腦報損的零件有十一萬三千多處,大部分集中水下,我們學員一共才五百多人,就算一個人能當十個人用也不夠啊”
“有沒有預備隊還有沒有預備隊”
“沒有人了,沒有人了,我到處都問了。只有白神將說她想想辦法。”
“海士呢我們可以請求海士支援。”
“無論是我們,還是海士,絕大多數(shù)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修復船底的連接構件。他們連如何使用水下設備和濕式焊槍都需要教”
“很多吊臂都壞了,無法運轉,零件運送也是問題。”
“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把船陸穩(wěn)定下來,需要我們盡快和前面的船只斷開連接,要不然波及的范圍會更大”
一個個問題撲面而來,彷如子彈。
馮露晚心想要是真是子彈就好了,大不了一死,無法完成任務是比死殘忍一萬倍的刑法。她站在一群分隊長面前,無力到頭暈目眩,緊緊攥在手中的鎮(zhèn)定正快速流失,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濺起的海水順著臉頰流到了脖子,冷冰冰的,令她想要不顧一切的抱住什么溫暖的東西。
“需要幫助嗎我們可以幫助你們修復水下連接構件。”
一個發(fā)顫的聲線被暴躁的風撥動了,冰涼潮濕的空氣中流動起些許暖流。
馮露晚轉頭看到了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他所剩無幾的頭發(fā)凌亂的搭在蒼白的臉上,身上沒有任何太極龍標識的工程師制服濕透了,鞋子也掉了一只,手還在發(fā)抖,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恐懼。
“你”她猶豫了一下說,“你不是戰(zhàn)斗人員,可以坐船離開。”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我知道。是白神將說你們需要幫助。”他略顯局促的取下了眼鏡,擦了擦上面的水再戴好,“你們這些學生沒有離開,我們這些人憑什么離開”
馮露晚苦笑了一下說:“你一個人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你還是趕快走吧,現(xiàn)在上船還來得及。”
“不,不止是莪一個人。”中年男子看向了另一艘集裝箱船,“我就是從船上回來的,不止是我,我們那個工作大隊的全回來了,還有自發(fā)前來協(xié)助的漁民。如果是幫助維修水下構件,他們能幫上忙,他們的水性很好,還有快艇、游艇以及一些小型漁船可以用,不止可以在輪船之間的縫隙運送配件,還可以作為構件的支撐點。這樣我們可以節(jié)約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太好了太好了”馮露晚的身體都因為激動而發(fā)抖,她轉頭望去,一旁的中遠號上站滿了逆行的人,他們舉著應急燈繁密如天上的星辰。這永不熄滅的星光,霍然給她的身體里注入了無上的力量。
這力量讓她的心中安定。
她仿佛看見有人,有無數(shù)人,伸出了手,按住了那懸在空中倒數(shù)計時的鐘表,用生命來為勝利注入時間。
“大衛(wèi)”
“大衛(wèi)”
“大衛(wèi)”
天空之上那些飛離的聯(lián)盟天選者發(fā)出了山呼海嘯的吶喊,震得整座nf之海都在顫抖。
這時所有的聯(lián)盟天選者全部散開,露出了南面全部的天空,月亮恍如一盞孤燈,照耀著寂靜的幽冥,天空被冰冷的寂靜覆蓋著,末日般的異象全部呈現(xiàn)在了眾人的面前,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來自神明的傲慢和憤怒,以超越自然的力量。
一座絕非人造的鋼鐵圓環(huán)建筑豎在空中,正勻速轉動,仿佛指示著宇宙時間的鐘表。在那枚金色閃電指針的指引下,一切事物都被那圓環(huán)所吸引,集裝箱船、飛機、摩托艇、塑料椅子、紙張就連海水和海中大大小小的魚都不例外,世界像是失去了物理秩序,又或者說它們圍繞著圓環(huán)在重新構建秩序。
隨著金色巨人向前行走,步入完整的船陸范圍,那由無數(shù)條巨輪組成的鋼鐵陸地發(fā)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響,緩緩翹了起來,仿似是被掀起的地板。甲板上的吊臂撞在一起,擰成了麻花,向著空中飛去。幾十噸重的電磁炮像是被龍卷風卷起的玩具,旋轉著直上云霄。穿著外骨骼的士兵在各種物件中掙扎,即使開啟了飛行器,卻依然不受控制的向著那天外建筑般的圓環(huán)飛去。
明明海風中充斥著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可眾人還是覺得寧靜得滲人,有些時候寧靜并不取決于環(huán)境中存在的聲音,而是取決于大腦和眼睛。大腦和眼睛攝取到寧靜,往往甚于沒有聲音的寧靜,因為看到的寧靜,具有或者莊嚴神圣或者恐怖邪惡的力量。
又或者如同眼前,莊嚴神圣交織著恐怖邪惡,這力量好似銳利長矛,直接從瞳孔捅進了腦髓,讓人不寒而栗,失去了言語與行動的能力。
通訊頻道又一次陷入了寂靜,只剩粗重的呼吸聲在響。
直到最前方的阿諾德弗拉基米爾用怒吼打破了死寂,才給所有人砸開了恐懼枷鎖。
“這是我們最后的也是最強大的敵人,邪惡的帝國主義敵人正在對我們和我們的達瓦里希發(fā)動毀滅戰(zhàn)爭,他們要統(tǒng)治所有勞動者,攫取全部的權力,但這絕不可能阻止他擊毀他不能讓他繼續(xù)向前在我們的背后,就是xxxx最后的堡壘,是全人類的思達霖格勒”阿諾德弗拉基米爾再次舉起了紅旗,“沉淪還是燃燒就在這一刻烏拉”
“烏拉”
“烏拉”
“烏拉”
阿諾德弗拉基米爾豎起了背后的座斑駁古舊的鋼鐵雕塑。引擎發(fā)出了聲嘶力竭的呼號,推動著這齒輪銹蝕鉚釘?shù)蛄愕墓爬系袼芟蚯盎校谶@暈染著血色與金色的夜里,它一點一點的向前,轉動著理想的關節(jié),驅動著紅色的血肉,建立起道德與責任的行駛軌跡。
他漸漸加速,就像很久以前以戰(zhàn)勝者的姿態(tài)在海面巡游,轟鳴著向著一切膽敢攔在前面的敵人沖鋒。
這一刻,他就是照亮前行道路的真理。
在他的身后,太陽花旗幟和太極龍的天選者們再次組織起了鋼鐵洪流,他們就像是帶刺的鋼鐵,又像是海岸般叢叢林立的礁石,凌厲而堅硬,發(fā)出嘈雜的口號和吶喊,也沒有形成整齊而威嚴的隊列,只是構建出了一道冰冷且熱烈的生命狂流,他們在星空之下飛馳,仿佛穿越曠野荒原的角馬群,為了在亙古的歷史中延續(xù)種群生命,以義無反顧萬死不辭的姿態(tài)朝著末日席卷。
不可勝數(shù)的遠程技能和導彈先一步飛往大衛(wèi)洛克菲勒,夾雜著毀滅一切的威勢。
然而烏云般罩向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遠程技能和導彈,在他的前方仿佛遇到了看不見的屏障,就像川流遇到了沙洲,被分成了兩股,自然而然的越過了大衛(wèi)洛克菲勒,投奔向了他身后環(huán)形垃圾墻。在這一片空域,船支的殘骸尤其多,導彈和技能紛紛擊中那些大號物件,在天空炸開,變成一朵又一朵燦爛的煙花。
俯沖中阿諾德弗拉基米爾舉起了掛著紅旗的標槍,他那老舊的機甲在磁場中震顫,似乎隨時都可能散架,但他還是能勉強維持住飛行的軌跡,不讓自己因為強大的磁場而偏轉航線。
“大衛(wèi)洛克菲勒想想造物主為什么創(chuàng)造你是為了讓你追求美德和真理,而不是為了讓你像貪婪的野獸一樣活著”
“美德和真理”大衛(wèi)洛克菲勒抬起眼睛,仰起金色頭顱,無情的看向阿諾德弗拉基米爾,發(fā)出了雷鳴般的聲響,“你們追求美德與真理,為何卻死于自身的欲望但那不是你們的錯,是你們從未曾意識到所有看似偉大,實則虛無的理想,都會毀滅于人類最低俗的欲望。別對我說教,別告訴我人類是什么樣子的生物,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聲音在隨風擴散,大衛(wèi)洛克菲勒背后滴滴答答轉動著閃電長矛停止了旋轉,世間萬物都靜止在了當下,半機械人戰(zhàn)士滾滾而下的鋼鐵洪流、飄飛的巨輪與細小的雜物、天空的飛鳥還有躍出水面的魚,全都被定在了原處,唯有起伏不定的海波在搖晃著粼光。
阿諾德弗拉基米爾同樣固定在了半空中,與時間靜止不同,他還能動,就像只被釘子扎在墻上的飛蟲,無力的擺動著翅膀與四肢,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引擎噴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血色紅焰,發(fā)出尖利的聲響,就像某種動物瀕臨死亡前的哀嚎。
大衛(wèi)洛克菲勒輕輕抬手,阿諾德弗拉基米爾那十米高的鋼鐵之軀,就如同一片羽毛,輕盈的被第一神將吸入了手中。他抓著阿諾德弗拉基米爾那球形的駕駛艙,將之放到了與他視線平行的位置,就像金色怪物捏著幼童的腦袋,細細觀察是不是可以食用的獵物。
他那毫無感情可言的細長雙眸注視著駕駛艙中平靜中糅雜著憤怒的面容,嘆息了一聲說:“你這樣的人,不該涉及任何斗爭,潛心學術,享受漫長生命,坐看世界變遷,不是很好嗎”頓了一下,他淡淡的說,“阿諾德,如果你現(xiàn)在懺悔,我將允許你回到冬宮。”
阿諾德弗拉基米爾握緊了手中系著旗幟的長矛,他低聲說道:“在我把大腦從顱腔里取出來的這些年里,我所度過的是歷史中的時間,我是外物,是旁觀者,我不僅被取出了大腦,我連人生都被從世界的洪流中清晰的摘取了出來。我的呼吸、我的心跳都不再是自身的意愿,這反倒讓我超脫人的身份,去反思那段無可挽回的歷史,失敗卻是我們咎由自取”他發(fā)出了怒嚎,試圖將手中的長槍插入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心臟,那風雨不蝕的鋼鐵手臂還沒能伸直,便在一簇一簇跳動的火苗中逐漸彎折,崩裂,就像在沖壓機下逐漸變形的機械部件。“但是但是無論如何你們都不應當用卑劣的手段徹底去除人類對于未來美好的期望,哪怕它彷如虛構,哪怕它徒是安慰,哪怕它無法實現(xiàn)。”
大衛(wèi)洛克菲勒凝視著旗幟上那枚泛暗的五星和鐮刀錘子,冷冷說道:“虛構安慰人類需要的是虛假的偶像以滿足精神,無窮無盡的糖、脂肪和性以滿足身體,支配、奴役、馴化其他人類的權力以滿足大腦。真糟糕,每個人的極樂都是其他人的地獄,人間沒有通向烏托邦的大門,唯一的理想之地是母親的子宮。而你們所塑造的無限之地,乃是自我毀滅。事實證明,欲望才是萬物之源,而你們,你們不過是歷史的殘渣,時光的垃圾,早該被丟棄到歲月的熔爐中,焚燒成無人記得的灰燼。”
阿諾德弗拉基米爾的手臂已被彎曲成九十度,手中的旗幟無力的垂了下去,他在駕駛艙中的頭仰了起來,“不,你永遠別想消滅我們,只要鐮刀鐵錘一息尚存,就一定會有人記得,是我們把紅色的旗幟插在帝國大廈的樓頂”
大衛(wèi)洛克菲勒搖了搖頭,再次嘆息,“瞧,你意識到了我的正確,只不過你不愿意承認失敗。”他將阿諾德弗拉基米爾提高過頭頂,慢慢收緊了五指,那鋼鐵與有機玻璃組成的駕駛艙漸漸變形,“那就讓我明確的告訴你,你們早就失敗了,今天,我將把紅色幽靈徹底釘入不朽的棺木。”
折斷的鉚釘和鋼片插進了他的頭頂,碎裂的玻璃割破了他的臉,刺進了他的瞳孔,鮮血和腦漿沿著漆面斑駁的鐵綠色外殼向下流淌,染紅了透著幽沉赤色的錘子、鐮刀標志。
阿諾德弗拉基米爾像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發(fā)出了最后的高聲呼喊:“英忒那雄奈爾一定會實現(xiàn)”
大衛(wèi)洛克菲勒松開手,閃電長矛發(fā)出輕響,恢復旋動,阿諾德弗拉基米爾那龐大的身軀和那旗幟一起向著垃圾墻隨風飄去,一點火星跳到了血紅的旗幟上,像是枯萎的葉片般隨風燃燒,而那沉重又輕盈的鋼鐵之軀竟沒有化作dna螺旋,在風中悄無聲息的瓦解,分裂成一塊又一塊陳舊的殘片,于紅色的火光中漸行漸遠。
“去吧去吧”大衛(wèi)洛克菲勒與那即將燃盡的旗幟擦身而過,沿著看不見的路徑繼續(xù)向前,恍如雷霆在人間漫步,“人類社會的進化不見起點,沒有終結,唯有無盡的淘汰,亡者是養(yǎng)分,行者需一往無前。”
橫過天際的鋼鐵洪流在這沉沉的念誦聲中復蘇,一堆又一堆鐵和血鑄造的狂浪洶涌而來,攜帶著復仇的狂熱以滅絕一切的姿態(tài)向著大衛(wèi)洛克菲勒沖鋒。然而那望而生畏的鋼鐵洪流在他面前像是遇到了雄偉壯闊的防波堤,成千上萬半機械人組成的大潮于他而言都不過是無關痛癢的水花,狂亂的激光和爆炸中,鋼鐵在飛濺,轟然的鳴響中,數(shù)不清的半機械人被巨力拋向了天空,驚天動地的散落成了零件如雨。后面黑壓壓的半機械人引擎的嘯叫仍如萬馬奔騰,他們前赴后繼的向著人類欲望所筑造的金色巨人前進,那邊的一輪環(huán)形高墻如同佇立于虛空的彩色行星環(huán),星光、激光、槍火交相輝映仿如行星的誕生與寂滅,而那沉寂又洶涌的海,它是宇宙,也是故鄉(xiāng)。一切的光落在海面上,那是人類忠于信仰的獻祭。
“我將踏平山峰,我將填平海洋,我將放逐所有反對我的人。人類,將在今夜見證我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力量。所有道路都通向欲望,我將行于這無盡之路,支撐起永恒的帝國”
大衛(wèi)洛克菲勒低聲沉吟,整個世界都在共鳴。曠古的吟唱在天空回蕩,逐字逐句,凝結為更為廣袤的靜默。
大海和星空在這個夜晚被徹底的驚醒,他的呼吸吹拂為死亡之風在海天之間舒展,他的目光凝聚為毀滅之火在海上投下了激蕩的倒影。
在波瀾壯闊的鋼鐵激流中,大衛(wèi)洛克菲勒就如同一顆熾烈的恒星,無論多澎湃的狂濤巨浪,都于他面前擱淺,徒勞無望的溶為凄美悲愴的鐵雨。
這滂沱鐵雨向著電磁炮陣上方的護盾穹頂傾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燈火般輝煌的護盾澆滅,無數(shù)重裝戰(zhàn)士在鋪天蓋地的火雨中隕落,向著船陸,如墜毀的星辰。
有些歷史就這樣誕生于不可理喻的畫面中。
這一刻,天空不下雨,只下鐵與血。
“神將防御陣線撐不住了防御陣線撐不住了”
通訊器里響起了急切呼救,白秀秀攥緊了手,習慣性的用鎮(zhèn)靜的聲音回復道:“劉沛然,別急,慢慢說,發(fā)生什么了。”
“大衛(wèi)”劉沛然喘息了一下,發(fā)顫的聲線快速翕動,“大衛(wèi)洛克菲勒來了,太陽花旗幟軍団冬宮軍団全滅,我們的第三十五重裝集団、第三十六混編集団、第三十九輕裝集団、第四十混編集団、第四十五遠程支援集団、燭龍強擊大隊、獵鷹大隊、朱雀大隊損失慘重,基本喪失戰(zhàn)斗力只有黑死病的魔神和玄武大隊還在纏斗,但根本攔不住他前進而且而且電磁炮陣整個電磁炮陣都要被吸上天了”
盡管白秀秀早就做好了準備面對這一刻的到來,但她仍在瞬間失去了一會意識,那種感覺就像是半夜從深邃的噩夢中驚醒,你睜著眼睛,不知道你是誰,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將要面對什么,恐懼和黑暗包裹著你,讓你心跳加速,汗毛倒豎。幸好她已經(jīng)習慣了面對這一切,快速的深呼吸,腦子里迅速放空一下,然后幻想自己擁有一對翅膀,能在深淵中飛行。
“吸上了天了”
“萬有引力,是萬有引力”
白秀秀緘默了幾秒,“我知道了。”她面無表情的說,“告訴所有人,不惜一切代價盡量再爭取一點時間,拖住大衛(wèi)洛克菲勒,電磁炮馬上就能啟動。”
“電磁炮有用嗎”劉沛然像是心慌意亂下意識的詢問,又像是病入膏肓語無倫次的質問。
“有用,我們不是用它來打大衛(wèi)洛克菲勒。”白秀秀堅決的說。
“那還需要多久”
“十分鐘。”白秀秀平靜的說。
“明白了。”劉沛然回過神來,語氣稍稍松弛了一些,“我通知大家全力以赴,一定攔住第一大衛(wèi)洛克菲勒十分鐘。”
白秀秀轉頭看向了顏復寧,掛在核反應堆上的顏亦童還在費力運轉,每一條電纜的都發(fā)出耀眼的虹光,彷如霓虹,將幽閉的房間照耀的光彩奪目。這輝光和靜謐的電流聲,讓人覺得這里與世隔絕。
“十分鐘,能行嗎”她冷靜的說,語氣并無催促之感。她沒有詢問成默的動向,她充分相信他的選擇,她所要做的就是把她該做的做好。
顏復寧的反應也很平心靜氣,“應該沒問題。”
白秀秀點了點頭,“那這里就交給你了,我必須回到上面去。”
就在白秀秀轉身之際,核反應堆船艙前后的兩扇門無風自動,“嘭”的一聲,兩扇門同時關上,接著氣閥開始排氣,那是核反應堆船艙的安全鎖在關閉。
“怎么”白秀秀回過頭來,就看到顏復寧面色沉郁拿槍指著她,那黑洞洞的槍口仿佛已經(jīng)射出了一顆子彈,擊中了她的眉心,她渾身汗如雨下,沒有血色的雙唇卻噴吐出最冰冷的警告,“顏復寧”
整座船陸都在沉淪,仿佛即將被水與火一起吞噬的島嶼。希施抱著成默還在向著船陸東面逃竄,在他們背后,是高聳如塔的大衛(wèi)洛克菲勒,他渾身散發(fā)著金燦燦的光芒,恍如節(jié)慶纏滿霓虹的地標建筑。而那些奮不顧身向著他沖鋒的人們,則燃點成漫天的璀璨煙花。
成默凝眸,看到天空點點火焰仿佛落英繽紛,那飄搖的火雨中,兩萬重裝戰(zhàn)士建構的光盾穹頂正次第熄滅。電磁炮陣就像是起了火、漏了風的屋子,在火焰中快速崩塌。傾覆就在眼前,太極龍的天選者們卻仍試圖集結,他們悍不畏死的向著不可能戰(zhàn)勝的敵人發(fā)動攻擊,卻悲壯的化作彩色螺旋。燃燒的波濤在海面翻滾,近萬艘巨輪組成的船陸于火海中正一點一點循序崩壞,像是被洪水吞噬的陸地。近乎末日的災難現(xiàn)場,還有無數(shù)普通人在逆行,他們在高架與甲板上全力維持電磁炮的位置。他們駕駛著一掀就翻的漁船、游艇在巨輪間維修連接構件。火雨在降落,死亡如狂風,生命脆弱的就像是螞蟻。
那無數(shù)次目睹過的景象如夢一般在成默腦海中浮現(xiàn),如同古老的記憶在心頭復蘇,他看到了勃發(fā)的嫩芽,微風拂過樹林,陽光透過繁茂的綠葉在溪水上投下了光與影,一團奇異的黑色就像是方舟在水面浮沉。
“螞蟻,螞蟻就像是危難之時嘗試泅渡死亡大河的螞蟻。沒什么可猶豫的了。”成默輕聲的呢喃一瞬就被狂風吹散,消逝如煙。
“老板,你說什么”希施迎著風大聲問。
“停下來吧”
“你說什么我聽不到。”希施再次加速,飛快的向著東方逃離。
成默微笑了一下,“我說過了,逃跑解決不了問題。”
“老板除了逃跑我們還能做什么”
“我要去阻止他,相信我。”成默平靜的說。
希施沉默了一會,才開始緩緩減速,這時他們已來到了船陸東側邊緣,在即將飛出船陸之時,成默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不甘心的鼓動翅膀,停在了一艘雜貨船船頭的桅桿之上,“您為什么要這么固執(zhí)”
成默挺動身體,從希施的懷中跳到了桅桿的瞭望臺上,在他們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寂靜,在他們的后方是天崩海裂的呼喊,而他們就是世界看不見的分割點。他轉身看向了身后大衛(wèi)洛克菲勒的方向,“我必須去,沒有人能阻止他了,除了我。”
“可您的身體完成修復了嗎”希施急切的說,“你這樣去就是送死”
“不是還有圣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