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座落在城南最繁華的街上,趙大善人年過半百膝下猶虛,一向引為平生憾事。但五個月前,卻突然從天上掉下個女孩,正落在老夫妻倆的臥室前。
最初的驚嚇過后,趙大善人認(rèn)定這是上天贈來的女兒。又見她雖不記得往事,卻異常喜愛花園里的丁香花兒,便為她取名趙丁香,收為義女,寵愛有加。
這趙丁香,便是當(dāng)日被楊戩一槍剌中,化入神斧之內(nèi)的丁香了。
沉香等人偶然遇見了正幫路人打抱不平的丁香,無不大吃一驚。須知自劈開華山促成新天條出世后,神斧便無故自斷,人人都道丁香斷無幸理。誰知丁香神識早已不知所蹤,這上古神器果然不同凡響,竟生硬硬救回了丁香一條性命。
其時玉帝已判定功罪,貶去二郎神,整理推行新天條,三界一片祥和。沉香與小玉被玉帝親自賜婚,并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大禮與外婆重逢團(tuán)聚!
原來數(shù)千年前沉香的外婆,玉帝的親妹妹瑤姬私通凡人之后,礙于天規(guī),玉帝只得制造了她被十日曬死的假象,事實(shí)上卻是被秘密囚禁了起來。如今新天條問世,王母又下凡歷練去了,玉帝再沒有絲毫顧忌,便順勢將囚了多年的妹妹也放了出來。
一家團(tuán)圓,三圣母說起幾千年的悲歡離合,與母親抱頭痛哭,卻是盡量避免提起楊戩?,幖ё穯栔拢诘弥@個兒子的種種劣行之后,又抱著三圣母大哭了一場,生恨自己怎么生了如此外罔顧廉恥不念親情的孽子來。不過好在三圣母朋友眾多,諸路神仙都來慶祝她們母子重逢之喜,時日稍久,一家人就幾乎真的忘卻了楊戩曾經(jīng)的存在。
尋回丁香之后,沉香最后一份遺憾也不復(fù)存在。龍八太子對丁香傾心如故,費(fèi)盡心事討著她的歡心,加上沉香小玉等人鼎力相助,終于苦盡甘來,喜結(jié)連理。
趙大善人是凡人,自不能去龍宮,婚禮只好在女方家操辦了。沉香責(zé)無旁待地趕來幫忙,而三圣母、劉彥昌也侍奉瑤姬跟了去散心。這一來更驚動了不少仙家,齊齊云集趙府,好不熱鬧
這一切,哮天犬自然不知道。他雜在乞丐群里向趙府走去,默默為主人的傷病而憂心忡忡。他深悔昨日自己的蠢笨,卻不知道更難堪的一日,已近在眼前了。
鞭炮聲震耳欲聾,處處披紅掛綠,張燈結(jié)彩。正廳,廂廳,連同前、后廳都大排宴席,氣氛喜慶之至。仆人們流水價般來回奔忙著,百十來名乞丐在那幾個頭兒的帶領(lǐng)下,高唱蓮花落亂哄哄地擠在大院中。
早有管家模樣的人過來灑了一通賞錢,哮天犬背著楊戩,不敢在人群中擠奪,竟是一個銅板而都未搶到。老乞丐看在眼里,擠到他身邊勸道:“老弟,還不快找個地方放下你朋友?一會正式拜堂時你再搶不著錢,晚上回去的日子就難熬了!”
哮天犬無計可施,只得由老乞丐陪著,向那管家低聲下氣地求了半晌,那管家才不情愿地在墻角水溝邊找了塊空地,不耐煩地道:“真是不懂事!讓你們這幫要飯的來打秋風(fēng),原本是老爺?shù)纳菩?。可將這種不死不活的病鬼也帶來,呸,你存心想趙府晦氣?”
他口里牢騷不斷,早有乞丐向頭兒遞了信。其中一個疤臉漢子大剌剌地過來,重重踢了哮天犬幾腳,才向那管家賠笑道:“秦總管,小的們不懂事,你老可別見怪!待會兒一定讓他們多說些好,保證吉利熱鬧!”
哮天犬咬緊牙關(guān),將楊戩放下倚坐在墻角。疤臉漢子看著不耐,劈手拉過哮天犬,怒道:“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小子,要再敢不聽話,老子一定好好收拾你!”拽了他向正廳那邊走去。老乞丐嘆了口氣,欲言又止,轉(zhuǎn)身也匆匆跟著去了。
其時日已近午,喧鬧聲一陣甚于一陣。各處賓客紛紛趕到,樂手起勁地奏著,夾著響亮的爆竹聲。楊戩默對著面前的熱鬧場面,哮天犬方才的遭遇,老乞丐的神情又浮現(xiàn)眼前。他乏力地合上雙眼,只覺出難言的疲憊與難堪。
這時,亂轟轟的噪聲里夾了幾句話飄過,驀地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呂道友到了?這小龍好大的面子,連你的大駕也勞動了?”
“彼此彼此,火德,你也稀客!只是小心點(diǎn),別害人家大喜的日子走了水,哈哈!”
楊戩怔怔地循聲望去,原已蒼白的臉上更是慘白。大門邊一名中年道人面目清矍,留了三絡(luò)長須,舉止瀟灑之至,正與一名紅袍老丈攜手向前廳行去。那紅袍老丈面容枯槁,卻相貌清奇,氣度莊重。
“上八洞的洞賓真人?火德星君?”腦中一陣眩暈,幾乎再也支持不住。楊戩欲向墻角陰影處避去,卻偏偏連屈伸手指都無能為力。冷汗從額上滲出,只是在想:“這是誰的婚禮?哮天犬,你絕不能讓這二人認(rèn)出!”
但緊接著,上八洞中其余幾人也一一化作凡人來了,五方五老,十洲三島諸仙紛紛趕到,趙府家丁固然忙得人仰馬翻,楊戩更是越來越驚。他顧不得胸口的煩悶絞痛,凝神細(xì)聽偶爾傳來的只言片語。終于,幾個名字如驚雷一般在他耳邊響起。
“……丁香和八太子般配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