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些日子,天氣越來越?jīng)?,野果也越發(fā)難找,山上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可是又能去哪里呢?眾人看他帶著妹妹循了路下山,茫然地站在塵土飛揚的曠野中,心中無不惻然。
接下的日子,便是無休無止的流浪。其時猶是蠻荒時期,人煙原本就稀少,有限的幾個城鎮(zhèn),也很欺生得厲害。野外風餐露宿固然辛苦,城鎮(zhèn)里立足更是不易。但楊戩性子極倔,咬著牙如成人般地去狩獵,做短工,雖然苦不堪言,卻終于勉強維持了兄妹二人的生計。
稍有空閑時,便是苦練父親傳的功夫和道聽途說來的一些粗淺法術。他沒有師承,這般苦修完全靠的是毅力和摸索,常常因練錯而傷到自己。但不見他有絲毫懊惱或灰心,更不曾知難而退,放棄能學到手的任何東西。
楊蓮年紀小不懂事,又總是纏著他說故事,做游戲。眾人見他明明已疲憊不堪,或是因謀生習武弄傷了自己,可只要一面對著小妹,卻只溫和地笑著,細心地哄著她,多少個夜晚,他只是坐著,哼著歌,輕拍著妹妹入眠。
漸漸地,楊蓮夢中不再叫爹娘,喃喃喚著的只是二哥。她吃的也再不是苦澀野果之類。從苦著臉吞咽半生不熟的、燒焦的、過咸的古怪飯食,到面對香甜可口的菜肴歡快地拍手叫著二哥好棒,小楊蓮一天天長大,時間也一天天地飛逝著,轉眼之間,已過去了三年。
也就在這一年,兄妹二人終于不再流浪。途經(jīng)的一個小鎮(zhèn)是神農(nóng)氏的族人集居之地,以行醫(yī)為生,不象其他地方一般排斥生人,楊戩在附近的山上搭了間木屋,白日采些草藥和柴薪去販賣,晚上便專心習武修練,照顧妹妹。
寒盡春來,天氣漸漸暖和,草長燕飛,不知名的小花開滿了山坡。一個冬天都呆在家里的小楊蓮,再也按納不住愛玩的天性,軟語央著二哥,要和他同去山上。楊戩被纏得無奈,都只有背了她去采集藥材。十幾日下來,楊蓮固然興高采烈,卻將楊戩累瘦了許多。
這天在山北的峭壁下發(fā)現(xiàn)了幾株極名貴的靈芝,楊戩將妹妹安置在一株老樹下,讓她自行玩去,自己結了長繩系在身上,繃下山崖去挖那靈芝?!扒乩戏蜃幼罱枰`芝合藥,應該會出個好價錢的。天氣轉暖,也該給三妹做幾身新衣服了?!彼胫y得顯出了幾分喜色。
小玉等人懸在崖邊,看看下面的楊戩,又看看在樹下用野草小花編著花環(huán)的小楊蓮,不禁都微笑了起來,只有三圣母皺了眉好象在回憶什么。沉香笑道“娘,您編的花環(huán)真好看,是準備編給楊……給他的嗎?”三圣母不答,過了一會,臉上突然變色,指向前方驚道:“我沒記錯……就是這次,樹枝突然活了……”
不待她說話,眾人已看到大樹上一根粗偌無比的枯枝斗然下垂,冒出一股黑煙來,小楊蓮慘叫一聲,已是人事不知。那枯枝折過一半,露出斗大的三角尖頭,一條長長的紅信伸出,在楊蓮身上輕舔試探。
“蛇……怎么有這么大的蛇?”小玉嚇得一把抓住了沉香,叫道,“娘,你很危險!”
就在這時,一柄砍刀橫里伸出,血光四濺,將那大蛇未及收回的紅信削去了小半。正是楊戩聽到三妹慘叫,提氣躍上崖頂,出其不意地攻了大蛇個措手不及。他照準蛇頭又是一刀筆直劈下,當?shù)匾宦暼缰需F石,那蛇嚇了一跳,又負痛于舌上傷口,身子一蜷將整株老樹折倒在地,倏忽不見。
斷樹邊遺了老大一張的蛇蛻,長達丈余,駭人之至。
“蓮兒,蓮丫頭!”抱起妹妹,楊戩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就這么片刻功夫,小楊蓮臉上已籠了一層黑氣,四肢抽搐,昏迷不醒?!肮治遥蹩梢宰屇阋蝗肆粼跇湎峦嫠?!”他咬著牙道,重重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急從身后藥筐里翻出壓制蛇毒的草藥,嚼碎了喂入楊蓮口中
草藥喂下,卻如石沉大海一般,他仔細檢著妹妹的傷情,發(fā)現(xiàn)劇毒已深入腑臟血液,頓時臉上一片蒼白。好在他這些日子和村里郎中打交道得多,學了不少解毒的法門,知道蛇蛻也是良藥,砍下一大片蛇蛻后,負起妹妹便向山下飛奔而去。
進了村子,左首第三家,便是常買他藥材的秦老夫子居所了。楊戩沖了進去,也不顧老夫子正在臼藥,放下楊蓮便拉他過來診疾。
秦老夫子對楊戩印象頗好,此時見他如此焦躁,不由笑道:“小哥兒,今天是怎么啦?改性兒了?啊,這……”一低頭看到昏迷中的楊蓮,他頓時神色大變,翻開眼瞼細察,又伸手搭在她脈上,眉頭越皺越緊。
“蝮蛇妖,是蝮蛇妖的毒霧!我的天,這小姑娘……完了,完了!”頹然松開手,秦老夫子只是不住搖頭。楊戩將那大蛇的蛇蛻遞了過去,急道:“夫子,我有那蛇的皮蛻,您說過,這是解它自身劇毒的不二良藥!”
秦老夫子拿過蛇蛻,目光忽而一亮,隨即黯然下去,惋惜地嘆道,“有了也沒用,沒得治了的。小哥,這就是你常提的小妹吧?去為她準備后事罷,老頭子是無能為力的了!”
雖明知道母親無恙,沉香還是有些緊張,不自主地拉住了三圣母的手。三圣母卻在看著楊戩,秦老夫子的話出口之后,楊戩整個人突然如同死去了般,臉色蒼白得沒有了半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