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歡而散。
仲無愁無法理解如今的裴姝,不懂她為何要如此急于報仇,不懂她為何要為了這點小事大張旗鼓,更不懂她為何如此執(zhí)著。
不過是等一等,等一等而已,有什么難的?
難道連為救命恩人做這么一點事,也不行嗎?
這還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寬容大度,是非分明的裴姝嗎?
出了萬靈峰,仲無愁轉(zhuǎn)身朝問月峰而去。
剛到問月峰下,便見到了等候許久的齊月。
一見到他,齊月便迎了上來,問道:“無愁師兄,你與姝姐姐說了嗎?她是什么反應(yīng)?她……消氣了嗎?”
仲無愁騙了裴姝。
他確實是今日到的天嘯門,然而第一個去的地方卻是問月峰。
裴姝沉睡的這三年,為了救活他,仲無愁確實想盡了各種辦法,為此不惜深入險境,甚至做了許多連自己的不恥的事。
比如,傷害無辜的人,齊月。
其實最先找到齊月的不是姬不夜,而是仲無愁。
他交友廣闊,最喜游山玩水,多次入凡世,也是因此,他最先看到了齊月。
彼時齊月像是個小乞丐,渾身臟兮兮的,看上去狼狽不堪,但是一雙眼睛卻亮得很。明明自己都吃不飽,但還要把自己幸苦得來的食物分給其他人。
那時,他只覺得這小姑娘傻。
等到七月洗干凈了臉,露出了那張與裴姝相似的臉時,他才真正的對這個姑娘起了興趣。那時,他并不知道齊月的身世,也不知道她也覺醒了鳳凰血脈。
單單只因為那張臉。
太像了。
實在是太像了。
實在是太像那個……讓他朝思暮想,卻又求而不得的人了。
世人皆以為,無愁琴仙放浪形骸、風(fēng)流天下,但卻無人得知,他也曾為了一個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情難自己。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她的心中,他是她的朋友,是她的伙伴,是她的戰(zhàn)友,甚至可以是她的親人,卻獨獨成不了她的愛人。
明明……明明他與她一起的日子不必另一人差。
可僅僅因為一個指腹為婚,便讓他失去了所有機會!
他不甘心,卻還不得不裝作快樂的去祝福她。
看到齊月那張與裴姝八分相似的臉,他第一次動了那可鄙的心思。卻沒想到,正是因為他這一次的心血來潮,卻把這個無辜的姑娘帶入了痛苦的深淵中。
算起來,他也是兇手之一。
她受了太多苦了,如今更是時日無多,一想到此,仲無愁便心緒繁雜,心中的愧疚似乎要把他淹沒。
“你別著急,阿姝最是明事理,她現(xiàn)在只是還接受不了青巖死去的事實,待過了這段日子便好了?!敝贌o愁伸手輕輕揉了揉齊月的腦袋,安慰道,“你身子弱,不能多吹風(fēng),怎么還一個人下來了?若是著涼了可不好?!?
“我沒事的,無愁哥哥不用擔(dān)心我。”少女的臉上揚起甜甜的笑容,即便被病痛折磨,但她似乎從來沒有變過,“我有乖乖喝藥的?!?
她朝他俏皮的眨眨眼,拉著他的手搖了搖,“所以,無愁哥哥不用那么愧疚的。其實,我還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我現(xiàn)在說不定還在天橋下要飯呢,哪里能看到這么多神奇的物什?你說是不是?”
一直都是這樣。
明明是他害得她受了這么多的苦,她應(yīng)該恨他的,可她非但不怨他,反而還反過來安慰他。
她這般善良體貼,倒襯得他越發(fā)不堪。
心中的愧疚非但不減,甚至更濃了。
“傻姑娘?!彼p輕刮了刮她的鼻子,“其實,你不用這么堅強的?!?
此話一出,齊月的眼眶霎時紅了,眼淚終究沒忍住落了下來。她忙背過身去,用里擦了擦眼睛,“我……我沒哭的,就是眼睛進(jìn)了沙子?!?
仲無愁沒有拆穿她,只是輕輕把她抱進(jìn)了懷里,輕聲道:“我知道的?!?
“……我,我先回去了,師尊之前說有事尋我的。無愁哥哥,我先走了。”齊月慌亂的推開他,胡亂說了幾句,便慌忙跑走了。
仲無愁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眸光微微暗了暗。
“你喜歡上她了?”
一道熟悉的冷淡男音響起。
仲無愁轉(zhuǎn)頭看去,對上了聞人靖冷漠的臉。
仲家和聞人家也算是世交,兩人幼時也算是一起長大的,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天生不對盤,關(guān)系不冷不熱的。
聞言,仲無愁哼了一聲道:“我喜歡誰,與你無關(guān)吧?”
“我倒是瞧著,小姑娘對你挺有意思的?!敝贌o愁意味深長的看了聞人靖一眼,“不過,你可別忘了你是有婚約的人,聞人靖,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聞人靖沒說話。
兩人目光相對,眼中全是冷意。
裴姝一日未出萬靈峰,齊月一日無法放下心來。
五十鞭也是重刑了,即便王行是金丹期修者,挨下來,也受了內(nèi)傷。而他殺害同門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又沒了掌事之位,過得著實不怎么好。
齊月不信王行會做這種事,看到王行過得不好,就越發(fā)想要把事情解釋清楚,找出真相。她的想法很簡單,王師兄曾在她受苦的時候伸出援手,如今,她也不能在王師兄遇到困境時袖手旁觀。
這日,天嘯門很熱鬧,乃是掌門的壽誕。
身為門內(nèi)弟子,又是小輩,裴姝自然是要出席的,掌門那邊也早早給她發(fā)了請?zhí)?。因此,時隔多日,她終于出了萬靈峰。
倒是沒想到,剛出來,便碰上了齊月。
“姝姐姐!”
齊月有些忐忑的喚了一聲,多日的避而不見,齊月本以為裴姝不會理她,卻沒想到,裴姝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一個人?”裴姝眉頭皺了起來,“沒有其他人跟著你?”
齊月身子不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發(fā)病暈倒了,怎能沒有人跟著?
齊月聽出了她話里的關(guān)心,心情一小子就開闊了,忍不住跑上前去試探性的挽住了裴姝的胳膊道:“今天是掌門師伯的壽誕,我就知道你會出來的,所以特意在這里等你的?!?
裴姝垂頭,看了一眼被少女挽住的手,頓了頓,終究沒有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