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除了剛才的正裝男人,還有另外一個看上去頗年輕的男人,他也是同樣的正裝打扮,笑呵呵的仿佛脾氣不錯。聽到這個問題,他望一圈不安的四個囚犯,呵呵一笑:“對你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一個男囚犯眼睛一亮,追問:“是什么好事?”
最開始那正裝男人不耐煩地打斷他們的談話:“閉嘴,真是吵死了?!?
笑臉男人無辜地攤了攤手,閉了嘴不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再問,只是心里都生出期待來。既然不是壞事,還是好事,那究竟是什么樣的好事?只有羅玉安還是感覺不安,但她也不敢出聲,老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
快要黃昏時,車子慢慢地駛?cè)胍黄种?,清冽又帶著腐木味道的山林氣息順著微敞的車窗沖進鼻子里。羅玉安默默看著窗外,有點不確定這是不是還在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渝林區(qū),渝林區(qū)已經(jīng)被完開發(fā),應(yīng)該沒有這么大面積的山林了。
寬闊干凈的長長山道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座門樓,橫跨在道路上方。車子開得太快,羅玉安看不太清晰那些門樓的模樣,只看到每一重門樓左右都掛著紅燈籠,在黃昏中亮起的兩點紅光仿佛漸漸蘇醒的怪物眼睛。
車子終于停在了一重門樓之前,羅玉安和其他人一起下車,抬起頭看向眼前的門樓。翹起的三層屋檐被漆成紅色的石柱支撐起,石柱上雕刻了許多沒有具體形狀的奇怪花紋,交錯復(fù)雜的紋路看久了之后讓人覺得頭暈眼花,恍惚間那種被風(fēng)雨侵蝕的紅色斑駁痕跡都好像是血痕一般,正在順著柱子緩緩?fù)铝魈省?
在車上顯得倨傲和輕浮的兩個正裝男人同樣下了車,看到門邊兩位提著紅燈籠等待的老人,連忙躬身行禮,乖得像一對孫子。
那是兩個頭發(fā)花白,穿著白裙的老太太,兩人的長相不太一樣,但相似的裝扮又是同樣的面無表情,乍一眼看上去簡直一模一樣。其中一個老太太朝羅玉安四人招手,接著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走進了門樓之內(nèi)。
至于那兩位把她們送過來的男人,他們什么都沒說,表情敬畏而肅然,很快回到車上,掉頭把車開走,像是完成了任務(wù)的送貨員。
古怪的地方,古怪的人,在這種黃昏的逢魔時刻,四個死刑犯看看遠去的車子,又看看前方的領(lǐng)路人,遲疑卻別無選擇地跟著兩個老太太一起走進門樓,仿佛是主動將自己送進了怪物的巨口。
門樓之內(nèi)出現(xiàn)的建筑,讓四人再度驚訝震動了一次。
如今外面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經(jīng)建起了繁華高樓,像這樣由木頭瓦片建造的建筑,似乎是幾百年前或者更早以前的風(fēng)格,是幾個世紀前的遺留物,早已經(jīng)消失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哪怕是各種電視影視劇里,她們都沒見過這樣大且豪華精致的古宅。
置身其中,他們只覺得穿越了時空,連世界都錯亂了,心頭的恐懼和疑慮不斷疊加。
一重又一重的門,陰郁斑駁的樹影,寂靜無聲的長廊和庭院。影子一般在前方領(lǐng)路的老人將他們帶進了迷宮古宅的內(nèi)部,帶到一個極為奇怪的院落。
整個院落如同一個口字,四個方向分別是四個房間,院落正中央單獨建著一座稍小的建筑。不同于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古建,羅玉安覺得口字正中間那座建筑更像是一個放大的神龕——她曾經(jīng)和妹妹一起在某個風(fēng)俗館見過這種樣式的神龕,據(jù)說是最高規(guī)格的一種神龕。
“你們,分別住在這四個房間內(nèi)?!币粋€老太太開口說道。
她站在那里,略顯渾濁的雙眼看著他們,那種毫無感情,像看著死物一樣的眼神讓人打從心底不舒服。
四個人都被這詭異的地方給嚇住了,不自覺按照她說的話去做,在她的注視下乖乖進入了四方院子的四個房間里。
羅玉安進入的是右手邊的房間,房間里很空曠,什么都沒有,地面光滑干凈,墻壁上漆著紅漆,房梁是重重疊疊的木頭,因為光線不好,看不清雕了些什么。
門外的走廊上響起腳步聲,是那兩位老太太,她們在走廊上走動,依次合上了四個門。那輕輕一聲關(guān)門的砰響,讓羅玉安無端感覺心里一跳。
天色已經(jīng)完黑了,屋內(nèi)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透過窗棱隱約的一點點光,羅玉安忍不住湊上門縫往外看,看見兩點紅光退出了院子。那是兩個老太太提著燈籠,從她們進來的那處小門離開了,應(yīng)該還落了鎖,她聽見鎖的響聲了。剛才進入這個院子的時候,她注意到過那個小門上面的鎖,有兩重鎖,都很粗大沉重。
羅玉安在黑暗中抱緊自己,她環(huán)顧空蕩蕩的漆黑房間,總感覺會有什么東西從黑暗里悄然出現(xiàn),可能是一雙手,突然拽住她的腳,可能是絲絲縷縷的頭發(fā),突然從房梁上垂落到她眼前。羅玉安有點控制不住這樣的想象,忍不住把自己縮成一團。
在不知道多久的安靜之后,她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四個人中有一個人開了門,應(yīng)該是男人,他走在走廊上的腳步聲特別沉悶,哪怕特意放輕了仍然很響。
那人去敲了旁邊的門,低聲說:“開門,都出來!”
“喂!都快點出來,這什么鬼地方,你們不會真準備就這么在屋子里縮一晚上吧?都出來說說要怎么辦!”
羅玉安透過門縫看見男人模糊的黑影站在隔壁一扇門前,抿了抿唇,她分辨出這是四人之中個子最高的那個男人。
在這樣詭異的環(huán)境里,能和其他人待在一起確實更有安感,但是……這個男人是因為強.奸并殺害了十幾個女性才入獄的。男人沒能敲開那一扇門,罵罵咧咧地朝她這邊走過來,羅玉安迅速抬手把自己這扇門死死按緊。
就在這時,深沉的黑暗里幽幽亮起了一盞紅燈——在最中央那個神龕一樣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