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去酒吧上班之前,羅玉安把自己買來的那盆紅山茶移植到了附近的小花壇里?;ㄓ珠_了兩朵,開得很漂亮。摸摸柔軟清香的紅色花瓣,羅玉安給它澆了最后一次水。
晚上的深色酒吧非常熱鬧,喝得醉醺醺的大律師,一改往日衣冠楚楚,放肆地和身邊不認(rèn)識的女孩們調(diào)笑,他坐在一個角落里和人**,完沒注意到送酒過來的服務(wù)人員長什么樣,在酒吧朦朧晦暗的光線下,他感覺到自己漂浮起來,那是酒精的副作用。好像喝多了,他想,但是完沒在意。
今天的酒比以往更加醉人。
羅玉安脫下身上的馬甲,把醉醺醺的馬駿茂從后門帶到了酒吧后巷。她給馬駿茂送的酒加了些料,所以他現(xiàn)在神智不是很清醒,輕易就被她帶了出去。
馬駿茂聞到一股垃圾桶的臭味,一股惡心感襲來,哇一聲吐了,吐完,他稍稍清醒了一點(diǎn),看見面前有一個女人??床磺宄?,但她湊得很近,問他:“你還記得羅玉靜嗎?”
羅玉靜?誰?馬駿茂被酒精麻醉的腦子遲鈍了一會兒才想起那是誰。他和幾個朋友一起玩過的小女孩不少,這個羅玉靜并不特殊,就是挺脆弱,聽說是抑郁自殺了。她還有個姐姐,發(fā)瘋了的女人,殺了他三個朋友,搞得他做了好幾天噩夢,還搬了家。
誰知道會這么麻煩,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招惹那個小女孩了,惹得一身臊。
“我之前問那三個人,問他們后不后悔,有沒有覺得對不起玉靜……他們,一個說給我錢了結(jié)了這事,一個說不知道玉靜是誰……你們對她做了那種事,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是人,是我最重要的妹妹,不是你們的玩具你知道嗎?你們真的該死!你們憑什么???憑什么?。?!”
刀子抵在脖子上不停顫動,看清了羅玉安模樣的馬駿茂終于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酒都嚇醒了幾分。他感到心臟一陣縮緊,都不知道這是已經(jīng)死掉的人回來報(bào)仇,還是越獄的殺人犯,吞咽了好幾下才辯解說:“等下,我……我也沒做什么,她不是自殺的嗎,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都?xì)⒘巳齻€人了,就算要償命也早就夠了……”
羅玉安突然笑了一下,眼淚滂沱,“是,你沒有殺人,你們沒有殺她——你們只是一起,合伙吃了她,你們吃人,你們才是真正吃人的惡鬼!”她厲聲說著,一刀捅進(jìn)馬駿茂的肚子。
“你看到安姐了嗎?”打了唇釘?shù)臐鈯y姑娘提著一瓶酒,隨口問自己的伙伴。
那人也喝得有點(diǎn)多,想了下才說:“剛才好像和一個男的從后門那邊出去了?”
“哈?不會是被喝醉酒的客人拉走了吧?草,都跟她說了小心了,怎么還沒點(diǎn)防備心!”小姑娘罵罵咧咧,走向后門。
馬駿茂痛呼一聲,眼淚鼻涕一齊滾了滿臉。羅玉安神情似哭似笑,手里毫不猶豫又捅了一刀。
就在她準(zhǔn)備最后給馬駿茂一個了結(jié)的時候,后門突然被拉開,妝容很濃的小姑娘出現(xiàn)在門后,她猶豫擔(dān)憂的目光在看到垃圾桶旁邊的殺人現(xiàn)場時,猛地凝固了。
“啊——”
一聲尖叫,后門哐地關(guān)上了。被羅玉安捅了兩刀的馬駿茂趁著她出神回頭的間隙,猛地抓住她手中的刀,反手插進(jìn)了她的胸口,然后狠狠推開她,捂著肚子上的傷,踉踉蹌蹌往前跑。
“救命……殺人了!”
羅玉安的胸前淙淙冒出血來,巨大的疼痛讓她一時間無法起身去追,而且那一刀大約刺中要害,她幾乎站不起來,眼看著馬駿茂要跑掉了,她咬著牙神情猙獰地試圖站起,卻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后巷一股酒味和臭味,從這里能看到繁華都市高高的燈塔一角,霓虹的燈光閃爍照亮了整個夜空,但這里很暗很暗。如果死在這里,真的就像是一只老鼠死在垃圾堆邊。
羅玉安靠著墻,看著馬駿茂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心中的憤怒不甘燒紅了她的眼睛。
忽然間,她感覺眼前好像落下了一片雪,落在她的眼皮上,涼涼的。一角仿佛散發(fā)著純白光芒的長袖在她眼前微微浮動。
“氏……神?”羅玉安呆住了。
“你快要死了?!笔仙竦皖^看她,“為了對你之前的陪伴表示感謝,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
羅玉安幾乎要覺得這是自己的幻覺,伸手攥住了那潔白的袖子,才確定面前并非幻覺。她猙獰的神情漸漸變得平和,望著氏神說:“那我,請求您,吞噬剛才那個馬駿茂?!?
氏神似乎仍是微笑的一張臉,溫和地對她說:“那人雖然滿身惡意,卻沒有‘惡’。”
羅玉安記得,氏神能吞噬的,是“惡”,只有殺了人才會有“惡”。
她緊緊攥著手中的袖子,胸膛起伏,急促地說:“我很快就要死了,等我死了,您就可以吞噬他,是不是?”
氏神含笑點(diǎn)頭:“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羅玉安終于露出放松的笑容,靜靜躺在那凝視他。
氏神見她帶著血的手垂落身側(cè),抬手將她已經(jīng)變得無神卻仍睜開的眼睛闔上。然后,他迎風(fēng)而起,拖著無數(shù)鮮紅的血線,將前方掙扎逃跑的男人吞噬殆盡。
純白的人影消散在漆黑的暗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