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算沉睡的這些年,羅玉靜也早已成年,隨著苦生一同行走時很少再哭過??墒强匆娨詾樗廊サ慕憬愠霈F(xiàn)在面前,她還是一下子變成了個小女孩似的,又哭又笑地跑過去,望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哽咽著除了姐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當年一時沖動給親人帶來了多大的影響和傷害,那幾年她不斷思索,當初應(yīng)該如何做,每次回想都覺得后悔。
尤其是剛才看到那個新聞,以為姐姐死了,再也見不到了,她心里的后悔一下子將她擊倒。
那份絕望,現(xiàn)在都變成了驚喜。還好,還來得及,還能再見面。
見姐姐臉上露出疑惑詢問的神色,羅玉靜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身體不是姐姐熟悉的身體,面容也不一樣了。
她連忙拉著羅玉安的手倉皇解釋:“姐,阿姐,是我,是小靜??!”
羅玉安臉上溫和禮貌的神色慢慢變了,她喃喃一聲小靜,平靜的雙眼驟然掀起波瀾,上前一步按著羅玉靜的肩,細細看她:“小靜?”
“是我!是我!姐……”羅玉靜努力揚起一個笑容,“我遇到了一些很奇妙的事,我可以解釋給你聽,你信我,我真是小靜?!?
作為僵尸,只有痛極才能流下血淚,她此時一臉血,看著有些可怖,除了羅玉安,其余人都退后在一定距離外警惕又迷惑地看著。
羅玉安抬起袖子擦了擦她的臉,忽然也動容地上前擁抱她,拍了拍她的背,吸著氣說:“小靜,你回來啦?!?
秦明宇坐在前座,目不斜視,不敢去看后面坐著的夫人和那位神秘僵尸女士。前后座隔開,他聽不到后面的談話,只是從方才那出似乎是親人相認的戲碼來看,夫人好似是那位僵尸女士的姐姐。
這就神奇了。他們夫人生前的具體身份在族中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他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夫人的具體年紀并不大,她就是這個時代生活的人,這是一定的,怎么會有個在土里埋了幾百年的妹妹?這不是差了輩嗎?
時間對不上啊。秦明宇百思不得其解,抓心撓肝地猜測著,卻不敢去探究其中的秘密。
后座上,羅玉安聽了妹妹講述完她的經(jīng)歷,長嘆一聲:“原來是這樣?!?
她忍不住露出心疼神色,她和妹妹相依為命長大,幾乎將她當做自己的孩子,甚至當初能為她殺人,此刻聽到她又經(jīng)歷了那么多痛苦,自然難免傷懷感嘆。
羅玉靜倒是不再在意那些,她更難受于自己讓姐姐承受的殺人罪,將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說:“姐,對不起。”
羅玉安把妹妹羞愧的腦袋抬起來,對她說:“沒關(guān)系。你做了傻事,姐姐從前生過氣,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氣了?!?
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心疼和愧疚。她帶著妹妹生活,忙著學習,忙著工作養(yǎng)家,很多東西都沒教過她……很多的原因交雜在一起,導(dǎo)致了那樣的結(jié)果。
所幸,那時悲劇的結(jié)果并非結(jié)局,哪怕面目全非,隔著這么長的時間,她們還是重逢了。
羅玉安拉著她的手溫聲說:“姐不罵你,也不怪你。你做得好不好,對不對,別人要怎么評判我沒辦法阻止,但我是你的親人,你受了委屈傷害,我只會心疼保護你,不會再傷害你一次?!?
羅玉靜露出笑容,那笑容依稀有幾分從前燦爛的模樣。
仇恨在時間中消磨,愧疚在愛中釋懷。她終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姐,我現(xiàn)在不是人?!绷_玉靜才想起自己的手指,忙握起拳免得不小心扎到姐姐,“我現(xiàn)在可能是僵尸,姐你不要怕……”
羅玉安笑出聲:“怕什么,我也不是人?!?
羅玉靜:“……?”
她一心激動著再見到親人,問也沒問地跟著上了車,連去哪里都不清楚,更不清楚如今姐姐是什么身份,驟然聽到這話,驚愕地瞪著眼睛。
又輪到了羅玉安給妹妹解釋她如今的身份。
她們各自隔著時空,卻又相互映照,命運在她們身上仿佛形成了一個圓滿的閉環(huán)。
羅玉安說完,車子恰好也停在舊宅門口。羅玉安帶著迷茫的妹妹下車,對著告辭的秦明宇和其他人點了點頭,便領(lǐng)著妹妹進入舊宅。
羅玉靜發(fā)覺面前的巨大宅院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無影的潔凈氣場,與她相斥。但因為身邊姐姐的帶領(lǐng),那股氣場又相當包容地接納了她,可就算如此,她還是覺得有些淡淡的壓力。
明茴和明黃離去后,舊宅里沒有新的氏女,只有一些輪流來值班的保安以及老宅養(yǎng)護清潔、園林維護以及處理家族事務(wù)的族人,見了羅玉安都恭敬喊夫人。
走到內(nèi)里第二扇門前,一道白色的身影飄在門前,是前來接妻子的秦氏神。
見到他,羅玉靜腳步一頓,那種無形壓力越發(fā)沉重,就好像面對龐然巨物的凝視,潛意識里警惕起來。
見到他,羅玉安笑著給兩人介紹:
“二哥,這是我的妹妹玉靜。”
“小靜,這是你的姐夫,秦氏神。”
秦氏神毫無猶豫,態(tài)度自然,微笑著張口就道:“妹妹?!?
羅玉靜內(nèi)心充滿著復(fù)雜的情緒,一時還沒能徹底消化姐姐如今的身份,又要接受一個氏神成為自己的姐夫。相比她這個小年輕,年紀一大把見多識廣的沉穩(wěn)老氏神,已經(jīng)相當干脆地喊完了人。
羅玉靜簡直要懷疑,這位氏神是不是早就知曉她的事,才一點詫異的意思都沒有。
一眼看出妹妹那懷疑的小眼神表達著什么意思,羅玉安解釋道:“二哥不清楚你的事,晚上我再和他解釋。二哥脾氣很好的,你是我的妹妹,他當然能接受你?!?
羅玉靜看看好似戴著微笑面具的姐夫,再看看姐姐,忽然覺得姐姐好像是被她的對象傳染了,這個笑真是微妙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