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坂道上,瀧野走在前面,伊原理花跟在他身后,保持著謝絕交流的距離。
對于這段不近也不遠(yuǎn)的距離,瀧野本人并不在意,他的心思全在手里拿著的合同上。
不過,在臨近坂道頂部的明山學(xué)園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看著伊原。
“伊原老師?!?
她抬頭看他,也停了下來。
“接下來,我要去一趟校長辦公室,希望伊原老師能和我一起。幾分鐘就好。”
“……”
她抿了抿唇,看起來不是很樂意。
但她也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用目光詢問著緣由。
“與過去的事情無關(guān)……”
瀧野晃了晃手里的合同,“只是需要伊原老師,以公寓住戶的身份在場?!?
“放心,到時候伊原老師什么話都不用說,也不需要回答任何人……就算要提前離開,也沒有問題。”
“……”
對于他這兩天的忙碌,伊原其實也有些了解。
無論是安排越水遙住進公寓,還是為了解決漏雨的問題奔波,她都或多或少地看到了一些。剛才她離開職員室時,看到他辦公桌上的便當(dāng)盒,都還是沒動過的狀態(tài)……
她沒再拒絕,對瀧野點了點頭。
——畢竟,她也是那座公寓僅有的三名住戶之一。
“瀧野老師……”
瀧野沒料到她會開口,有些意外,“什么?”
“午飯……吃過了嗎?”
瀧野理了下衣領(lǐng),然后敲響了校長辦公室的門。
“請進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伊原理花,轉(zhuǎn)身推門而入。
寬大的辦公室里,只有相羽英介一人,他正坐在辦公桌后翻看著什么。
見到頭一個進來的瀧野,他很是意外;再看到瀧野身后的伊原,他更加意外了。
“瑛祐……還有伊原老師?!?
“相羽先生?!?
瀧野打了聲招呼,伊原則如他交待的那樣保持著沉默。
相羽英介站起身,引著兩人坐到沙發(fā)上。
在這兩人中,入職更早的伊原理花資歷更高,但看上去并沒有開口的打算,他便直接看向了瀧野。
“瑛祐,最近還好嗎?”
即便拋開兩家過往的親近關(guān)系不談,相羽英介對于這位同樣是東大出身、還選擇了教育系的孩子,也抱有相當(dāng)高的欣賞態(tài)度。
與弟弟相羽雄介不同,相羽英介將教育視為值得奮斗終身的事業(yè)。只是共同創(chuàng)立了明山學(xué)園的瀧野家和相羽家,繼續(xù)走上教育道路的后輩,卻只有他一人。
因此,見到東大教育系畢業(yè)的瀧野瑛祐,最終選擇了明山學(xué)園,他頗有一種遇見同路人的感覺。
瀧野今天就是過來賣慘的,聽到相羽英介的話,很干脆地?fù)u了搖頭,“不太好。”
“是因為雄介嗎?”
相羽英介雖然不涉足商場,但也知道弟弟對瀧野家資產(chǎn)的圖謀,毫不掩飾地問出來了。
瀧野避而不答,轉(zhuǎn)頭說起了別的:“我想先替伊原老師請一天假?!?
“請假?”
相羽英介看向一旁坐著的伊原。
這位曾經(jīng)因為極其出色的教學(xué)水平而被他看重的國語教師,如今已經(jīng)萎靡不振、早退如家常便飯,實在不知道還有什么特地請假的必要。
“伊原老師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她沒有回答,而是看著瀧野。
“伊原老師受了些傷……”瀧野替她回答道,“想去醫(yī)院檢查身體,但抽不出時間?!?
相羽英介目光一凝,重新打量著伊原,“伊原老師受傷了?”
“是的?!?
瀧野轉(zhuǎn)過身,輕聲說了一句“失禮了”,然后握住她的手腕,將袖子往上捋了一些,露出紗布包扎著的手肘。
“……”
伊原無言地盯著他。
“……”
瀧野額頭見汗,但沒松手,看著相羽英介繼續(xù)說道:“相羽先生還記得昨天那場大雨嗎?”
“記得?!?
“因為那場大雨,伊原老師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回公寓休息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地板上的積水,摔得很嚴(yán)重……”
瀧野指了指紗布,“甚至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已經(jīng)沒有辦法正常上課了……她需要去醫(yī)院仔細(xì)檢查一下。”
“……”
聽到“公寓”,相羽英介便有些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我批準(zhǔn)了?!?
他回到辦公桌前寫了張便簽,蓋上自己的印章,交給伊原,“走流程的時候,把這個交給長谷先生就行了?!?
瀧野對伊原點點頭,她接過便簽就離開了辦公室。
兩人目送她離開,又對望了一眼。
“瑛祐……”
“相羽先生?!?
相羽英介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你知道……你現(xiàn)在很像一個人嗎?”
“……”
是瀧野瑛祐的父親嗎?
他心中猜測著,但有關(guān)“父親”的記憶實在不多,他無法肯定。
“抱歉,我不知道?!?
“你剛才的表演……讓我產(chǎn)生了一點厭惡和心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