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太后被病痛折磨,皇帝不知遷怒太醫(yī)院多少回,好在春暖花開時,終于不再咳得那么厲害。可太后卻病得變了模樣,越發(fā)纖瘦弱小,裹著毯子曬太陽時,一眼望過去,幾乎看不到人。
永和宮里的日子,安寧平靜,再也沒有六宮的紛紛擾擾,再也沒有宗親皇室的瑣事要她應(yīng)付,她從跟著太皇太后起,就足足操心了一輩子,終于歇下了,可她卻病得仿佛再也不能好了。
毓溪每日交代了宮里的事后,就會來額娘跟前服侍,十三十四家的福晉們畢竟住在宮外,不可能每天都進(jìn)來,而太后要清靜,基本不傳召她們,偶爾想念了才會見一見,只有毓溪才會每天都來。
嵐琪時常會說:“我這樣子,什么都幫不了你,還拖累你日日照看。”
毓溪總是笑而不語,她知道自己說再多的話也沒用,額娘的心思她懂,若換做是胤禛走了,她也不想獨活的。可活著的人還有所記掛,他們終究是舍不得額娘跟著撒手人寰的。
毓溪偶爾會把宮里的事稟告給婆婆,她才接手這么大一個家,總有不懂的地方,嵐琪偶爾說兩句,今日聽罷了,卻道:“從前有孝懿皇后在,后來也有貴太妃,我雖然為六宮的事忙了幾十年,可我始終不是真正做主的那一個。毓溪,你是中宮皇后,大清最尊貴的女人,六宮的事,皇家的事,你不能事必躬親,那樣你會累死的,可累死了也未必做得好。”
毓溪認(rèn)真地聽著,要把一字一句都刻在心里似的。
嵐琪道:“勞心者治人,我這么多年,只能算個勞力者,你是做主的,就不能沖在前頭做事。就好像皇上有大臣為他打理整個江山,難道所有的事都讓皇帝一個人去做?往后不管你是用琳格格還是用別的什么人,記著了,你只要在坤寧宮里做主就好。”
“兒臣記著了。”毓溪感激不盡,又勸道,“額娘,您若心疼毓溪,把身子養(yǎng)好,再多教教我好不好?”
嵐琪卻笑悠悠拍著她的手說:“你已經(jīng)很能干了,太皇太后若在,一定會說你比額娘強(qiáng)百倍,額娘從前可沒你這么能耐,年輕那會兒做什么,都要皇上在背后收拾爛攤子,可他就是樂意給我善后,總是樂呵呵地罵我沒用,轉(zhuǎn)過頭又把一切都替我打點好。”
毓溪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太后近來總是這個樣子,好好說著話,她突然就自言自語起來,她口中的皇上,十有**都是先帝。有人說太后癡呆了,可她分明又是最清醒的,她沒有尋死覓活地要追先帝而去,她只是在安心等待生命自然消失。
而此刻太后游神出去不久,又轉(zhuǎn)回眼前,問皇后:“你的冊封典禮,怎么還沒舉行?”
毓溪解釋說,等大行皇帝周年后,再行冊封典禮,包括她在內(nèi),后宮諸人也要等那時候才會有名分,她們也不著急,丈夫都做了皇帝了,還有什么可著急的。
嵐琪一一聽著,只是愛憐地摸著毓溪身上的衣衫說:“額娘想看你穿鳳袍,明晃晃的鳳袍該多耀眼,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的風(fēng)度,也只有你能撐得起來。”
毓溪忙道:“鳳袍已經(jīng)做好了,額娘若想看,兒臣這就去穿來。”
嵐琪笑道:“那不如等個好日子吧,別叫人說咱們皇后娘娘不莊重。”她想了想,又吩咐,“那個宋格格呢?也帶進(jìn)宮里了?”
毓溪點頭稱是,嵐琪問:“會給她名分嗎?”兒媳婦應(yīng)道,“是要給的,但這事兒,正想問問額娘怎么看。”
“皇上也是念昔日情分吧,好歹伺候過他幾年,又是最年輕那會兒。”嵐琪明白,好比惠太妃、榮太妃對玄燁而言,是最初那時候陪在身邊的人,哪怕沒有情分,也是昔日歲月的念想。便吩咐,“給她個名分,照舊軟禁著,一輩子不許在宮里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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