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相親相愛從茲始
薛向出了菜場，抬手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七點十分了，八點鐘家里三個小的還要上學(xué)，時間有些緊。薛向把菜籃掛回車把，跨上坐位，左手提了大麻包，右手掌住車把，一路風(fēng)馳電掣地向家里奔去。時間是來不及給她們做早飯了，路過紅星食堂，買了三斤大肉包、兩斤油條塞進(jìn)菜籃。豆?jié){之類的流質(zhì)容易撒漏，不方便存放，只好作罷。
五分鐘后，薛向駕著自行車駛進(jìn)軍分區(qū)大院，一路上招呼不斷，又過了兩分鐘方才進(jìn)了小院。進(jìn)得院來，只見小意和小適兄妹倆正各自端著水杯在浣洗池邊刷牙。薛向?qū)④囃＿M(jìn)車棚，提了麻包和菜籃向浣洗池走來，及到近處，立住腳，盯著兩兄妹怎么看也看不夠。
小適穿著土氣的青色棉衣，兩只袖口破舊處已露出了一些棉花，一條松垮的黃棉褲，也不知是撿的誰的洋落兒，初春的時節(jié)最是寒冷，腳上還是單面布鞋。小意穿的也好不到哪兒去，一身松垮垮的土黃軍裝，肩寬袖粗，褲腿也明顯粗大，褲腳幸虧還打了幾個卷，不然非拖了地不可，腳上蹬著雙黃色膠底布鞋，左腳腳尖處還用塊麻布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補丁。一看就知龗道兩兄妹的衣服鞋子也是東平西湊，讓人大改小給縫制的，薛向知龗道這都是小晚的手藝。
薛向從記憶里知龗道整件事前因后果，自從兩年前父母去世后，他一直逃避這個事實，害怕見到這幾個弟妹，害怕看見他們想起慘死的爸媽，除了每月去革委會領(lǐng)取四人的生活交給小晚，他甚至很少回家吃飯。此時的薛向無限感慨，心里暗暗發(fā)誓再不讓弟妹吃一點苦，要補回對他們所有的虧欠。
小適覺得今天的大哥很奇怪，平時見了自己都是馬上躲開的，甚至都不主動跟人家說話，今天是怎么了，大早晨不知從什么地方回來，一直盯著自己和三哥看個不停。
“老三，小四，你們二姐呢，快快洗好，過來吃早飯，大哥給你們買了紅星的大肉包子。”薛向揚了揚菜籃，笑瞇瞇的對兩個小家伙道。
兩個小家伙有些不知所措，牙也不仔細(xì)洗了，草草漱了口，相互對視一眼，兩雙小眼睛滴溜亂轉(zhuǎn)，滿是迷惘，有些弄不清狀況。
薛向看著兩個小家伙的滴溜亂轉(zhuǎn)的眼睛，既覺得可愛又感到心酸，弟弟妹妹被哥哥照顧這天經(jīng)地義的事，到了他們這兒居然成了奢侈。兩個小家伙一言不發(fā)地跟著薛向進(jìn)了堂屋，小晚正在廚房準(zhǔn)備早餐，薛向擱置好麻包和菜籃，準(zhǔn)備進(jìn)廚房叫小晚出來吃飯。
薛向入得廚房，廚房里米香彌漫，煙氣蒸騰，一身土黃軍裝的小晚正在灶臺煮著稀粥，瘦弱的小手里正拿著鍋鏟在鍋里攪動，眼神呆滯，像是在思索什么。
“小晚，出龗去吃飯吧，早餐我買回來了，你去吃吧，粥先別煮了，待會兒我來煮。”薛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小晚的肩頭，心疼地說道
“這是米缸最龗后一點兒米了，離下月五號領(lǐng)生活費還有十來天，家里已經(jīng)沒多少錢了，看來撐不到月底了。小意的書包壞了，已經(jīng)不能補了，算了，拆了給小適做雙襪子吧……”小晚正為家里的生計發(fā)愁，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就聽見有人說話，回頭一看，居然是大哥。
“大哥，院子里的衣服是你洗的？”小晚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薛向問道。她一早就起了，準(zhǔn)備洗衣服，來到庭院，卻看見晾衣繩上掛滿了洗好龗的衣服，浣洗池的盆里空空如也。她好奇極了，回到廚房準(zhǔn)備去買菜，發(fā)現(xiàn)菜籃沒了，打開存放票據(jù)的暗格，暗格的票據(jù)少了一大半，嚇得以為家里遭了賊，趕緊跑去薛向房間喊大哥，不想大哥不在房間，細(xì)想想，猜到了一種可能，只是她不敢相信，現(xiàn)在薛向回來了，第一時間就向他求證?！?
“是我洗的，米面我也都買回來了，以后你和老三，小四只管讀書，家里的事情就交給我了，從前是我這個大哥對不住你們，從沒好好照顧你們，讓你們受了那么多苦，以后大哥好好補償你們。”薛向壓低聲音說道，一時眼圈有些發(fā)紅。
小晚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緊緊抱著薛向，腦袋埋進(jìn)薛向的胸膛，邊哭邊打，哭得撕心裂肺。小晚哭得狠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哭聲漸漸一喘一喘的，仿佛要把父母去世的哀傷，這兩年受的苦楚一股腦兒地發(fā)泄出來。
薛向左手撫摸小晚的頭發(fā)，右手輕輕拍拍她的背脊，助她理順呼吸。這時，兩個小家伙聽見姐姐哭聲，闖了進(jìn)來，看見二姐正撲在大哥懷里哭，以為混蛋大哥欺負(fù)二姐了。小意眼睛惡狠狠的瞪著薛向，兇狠得像只小野狼，小適小嘴兒一癟，眼看也要發(fā)聲。小晚見他們兩個進(jìn)來了，也就放開了薛向，收住哭聲，薛向走上前要去抱小適，剛一伸手，小適卻扭了小身子躲了開來，薛向?qū)擂稳f分，自己這個大哥真失敗，太不得人心了。
“老三，小四，干嘛呢，怎么不理大哥，剛才是二姐不小心，灶臺的煙灰瞇了眼，疼的掉眼淚了，大哥過來幫我吹眼睛呢。”小晚紅著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