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方成淑輾轉(zhuǎn)難眠,說要讓任翔割掉犯罪的東西,當然都只是一時沖動的氣話,而且她絕對不相信那小子會那樣做。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傻子...
然而她卻始終無法入睡,心里頭七上八下,不得安寧。
雖然百分之百確定他不會頭腦發(fā)熱真做那種事,可是...萬一呢。
她可不敢冒這個險,一句氣話,是要毀了人家一輩子啊。
方成淑開始懊悔,為什么要沖動說那樣的話,萬一他真的做出什么傻事,后果不堪設想!
她越想越覺得害怕,終于推了推身邊熟睡的丈夫:“你有沒有那臭小子的聯(lián)系方式,知道他住哪兒嗎?”
丈夫迷迷糊糊醒過來,咕噥著問:“怎...怎么了?!?
方成淑已經(jīng)來不及多解釋,趕緊披著衣服跑到夏天門邊,使勁兒敲門。
夏天壓根沒有睡著,打開房門,見方成淑這般心急的模樣,有些訝異,沒好氣地問:“你又想干什么?”
“你給那臭小子打電話?!狈匠墒鐚]收的手機塞到夏天的手里,急切催促:“快點!”
夏天看了看墻上的時間:“現(xiàn)在?”
“現(xiàn)在,馬上!”
看著母親迫切的神情,夏天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似的,她顫抖的手幾乎快要握不住手機了,撥出任翔的號碼,可是嘟嘟的聲音響了很久,那邊并沒有人接聽。
夏天急得眼睛都紅了,她深呼吸,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又給顧折風去了電話。
沒多久,電話被顧折風迷迷糊糊接聽了:“小夏天,我嚴肅警告你,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但是你打擾我睡覺,就有從我的好朋友筆記本里下降一個名次的風險!”
“折...折風?!毕奶斓穆曇纛澙踔?,抖個沒完都不像她自己了。
顧折風發(fā)覺不對勁,從床上翻身而起,沉聲問道:“怎么了?”
“任翔他...他在哪里?”
“狗翔在房間里睡覺啊。”
“我打不通他的電話,能不能麻煩你去他房間看看?!?
顧折風已經(jīng)在給自己穿衣服了:“好,我馬上就去?!?
他沒有掛電話,來到任翔房間敲了敲門:“狗翔,我知道你沒睡,開門有驚喜!”
敲了好半天,房間里一點動靜都沒有,顧折風有些著急了,用力拍著門板:“任翔,快開門!”
房間里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開門,可是門把手卻是從里面反鎖過的,說明房間里一定有人。
“任翔,開門!”
李銀赫和阿橫也被動靜引出房間,不解地問:“發(fā)生什么事?”
“狗翔不曉得在屋里干什么,電話不接,也不開門?!?
幾人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李銀赫立刻拉走了顧折風:“讓開?!?
他說完直接用身體開始撞門,這男人一身鋼筋鐵骨的肌肉,賣了命撞擊著木門,沒多久門把手便被他撞得搖搖欲墜,連著十幾下,終于把房間門撞開了。
眾人沖進房間,房間沒有看到任翔的身影,但是衛(wèi)生間里卻隱隱約約有動靜,顧折風跑進去,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整浴缸的殷紅的鮮血,嚇得他神魂離體。
任翔赤著上身奄奄一息趴在浴缸邊上,左手放進了池水中,地上滴滴答答的鮮血中,赫然有一節(jié)黑乎乎的小拇指,血肉模糊!
程遇嚇得驚聲尖叫,電話那頭的夏天聽到這一聲尖叫以及眾人呼喚任翔忙成一團的聲音,跟著也尖叫了起來。
方成淑整個人已經(jīng)癱軟在了丈夫懷里,差點暈厥過去。
那一晚鬧得雞飛狗跳,任翔被眾人火速送往醫(yī)院進行續(xù)肢手術(shù),經(jīng)過一夜的搶救,醫(yī)生走出病房告訴眾人,手指已經(jīng)接續(xù)了上去,幸虧送醫(yī)及時,如果再晚半個小時,可能左手的那節(jié)小拇指就真的保不住了。
夏天抱著膝蓋蹲在醫(yī)院角落,臉色慘白慘白的,也不哭,就瑟瑟發(fā)抖地蜷縮著。
夏至深想過去扶她起來,可是小丫頭固執(zhí)至極,根本不讓他靠近自己,方成淑坐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抱著頭渾身瑟瑟發(fā)抖,雖然醫(yī)生說沒有大礙,可是她依舊后怕不已。
任翔的父母已經(jīng)趕到了醫(yī)院,父親任峰高大筆挺,是威嚴的軍人模樣。而他的母親生得美艷,絲毫不像年近五十的婦人,她坐在椅子邊,靠著丈夫的肩膀哭哭啼啼,嘴里喃喃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又責怪丈夫平時對兒子太過苛刻,如果兒子出了什么意外,她一定不會原諒他。
任峰安慰妻子:“醫(yī)生都說沒事,手指也接上去了,你就不要哭了?!?
“怎么能沒事!都急救了怎么會沒事!翔崽啊,你可千萬挺住啊,不要讓媽媽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婦人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心酸。
任峰也只好無奈地拍著妻子的肩膀:“別哭了,什么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不嫌晦氣?”
方成淑心里一陣陣絞痛。
誰不是父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的寶貝啊,設身處地想,如果是自家女兒...不敢想。
現(xiàn)在沒有人追究事情發(fā)生的緣由,可是方成淑卻滿心煎熬著,抬頭便迎上了夏天恨毒的目光,她如坐針氈,只能起身離開,去小花園里透氣。
任翔是在晚上清醒過來,本能地動了動手指,麻痹的藥效過去以后,他感到一陣陣鉆心刺骨的疼痛,痛得他額頭都冒汗了。
不過一睜眼就看見夏天那張滿心擔憂的臉龐,任翔還是強打起精神對她道:“乖乖,我沒事啊,一點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夏天調(diào)子里帶了哭腔,眼周紅紅的,攥著他另一只手:“肯定疼死了。”
十指連心啊,斷了一根指頭,能不疼么。
任翔無奈地笑笑,伸手摸她的額頭:“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一說這話,夏天跟著就要抹眼淚:“我媽媽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任翔看著屋子里一大群人,原修,顧折風,李銀赫,阿橫還有自己的父母親友,他立刻按了按夏天的掌心肉,示意她別提這茬。
“我真就是一不小心...”任翔勉強地笑著:“我一邊泡熱水澡一邊切蘋果來著,結(jié)果手滑了...”
“翔崽你真是要嚇死媽媽啊?!蹦赣H坐到他身邊,拿起蘋果給他削,嗔怪埋怨:“你還是小孩子嗎,削蘋果居然能把手指頭給削掉,真是一點也不讓人放心。”
當然在場的人,除了被蒙在鼓里的母親以外,沒有人相信任翔真的只是因為削蘋果手滑弄斷了自己的左手小指頭,就連父親任峰都不相信。
從小拿槍練刀在營地摸爬滾打的男人,會被刀削掉手指頭?別開玩笑了。
而關(guān)于自家小孩戀愛上遇到的問題,任峰其實早有耳聞,他一直沒有出面解決,是因為相信自家兒子,如果連談戀愛這種小事都需要家人幫忙,恐怕將來也不會有什么大的出息,更何況那野小子以前的確太混賬,應該是要吃點苦頭,漲漲教訓。
但是今天鬧這一出,讓任峰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尤其是見到妻子那傷心難過的模樣,他就沒有辦法再沉默著,不聞不問。
于是再出事后的第三天,任峰去了一趟盛夏集團,與集團的副總裁方成淑女士——他未來的親家,見了面。
這次方成淑可不敢擺什么架子把人拒之門外,一來她得罪不起面前的這位重量級人物,二來,她的的確確有愧于任翔那小孩。
“您請坐吧?!狈匠墒缯泻糁斫o任峰泡了雨前龍井。
任峰大大方方地坐下來,身邊的兩位站姿筆挺的跟班退出了門外,同時拉上了辦公室門。
繞是方成淑這輩子也算見過大世面,接觸過不少高層和有地位的人士,但面前這男人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來的氣場,還是讓她心怯怯的。
可能真是于心有愧吧。
“任先生,令郎的事,我感到萬分抱歉,是我有欠考慮,手術(shù)和后續(xù)治療的費用,我會全部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