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鴻是無論如何都容不下黎寶璐的,如果說一開始他還只是單純的因為想省那點丁稅銀,那后來就是因為黎寶璐已經(jīng)成了他的眼中釘,心中刺,不除不快了!
黎寶璐那雙眼睛長得太像大哥黎康了,盯著他看的時候總會讓他產(chǎn)生一種黎康在注視他的感覺,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從小父母就更看重大哥,可不論哪方面他都自認不比大哥弱,他是沒有學醫(yī)的天賦,但大哥不也學不會嗎?
所以為什么父親總會用一種“你為何如此愚鈍”的眼神看他?
而流放之后更甚,大哥已經(jīng)能當家里一半的主,他說句話父母卻從不過耳,大哥更是用一副教訓后輩的嘴臉與他說話,他到底是哪里不如他了?
父親和兄嫂皆亡于海難,黎鴻一開始也是傷心的,但傷心過后便是一陣放松。
家里能壓制他的全死了,今后天高任鳥飛,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雖然依舊被束縛在瓊州府,但他手里有錢,能做的事便很多,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傷心過度的母親,從她手里接過了家中的財政大權。
黎鴻雄心壯志,悲傷被壓到了最低,看著昏睡在床上的傻侄女,他雖然不喜歡她,但就算是為長兄留一根血脈他也會將人撫養(yǎng)長大的。
等成年后找個人家嫁出去,他就算全了與長兄的兄弟之情,可誰知道黎寶璐竟然變聰明了,一雙眼睛有神起來竟跟大哥有七八分相似。
黎鴻最討厭黎寶璐睜著那雙大眼睛看他,這總會讓他產(chǎn)生一種大哥沒死,而是通過傻侄女又活了過來。
本來他再厭惡也只當看不見這人便是,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新來的縣太爺剝削太過,不僅要加賦稅,連滿周歲的孩童都要納一半丁稅,仔細一算,家里平白比往年多了一倍的賦稅。
父親和大哥留下再多的錢也經(jīng)不住這樣花,而且他要做的事需要的花銷不少,各處打點讓利都要錢,身上一下捉襟見肘起來。
各種理由結合起來就讓他做出了這個決定,更何況母親還在那么多人面前撕破了他的臉皮,既然彼此間已經(jīng)挑明,黎鴻自然也不再掩飾自己的目的,總之這個家是留不下寶璐的。
錢雖然都在他身上,但他依然焦急,因為父兄死后他是戶主,到時候衙役下來收夏稅,家里有寶璐這個人卻沒有交她的丁稅,受到懲罰的是他這個戶主,所以他必須在衙役來之前將寶璐送走。
既然殺不了她,那就送她去做童養(yǎng)媳,到時候她是生是死俱與他無關。
黎鴻眼睛深沉的看向母親,道:“那是戶好人家,并不是像我們這樣的罪民,而是良民,寶璐能嫁到他家是寶璐的福氣,母親還是想想再做決定吧?!?
黎鴻看了一眼寶璐,語氣平淡的威脅道:“母親總不能時時看著寶璐,她畢竟是要長大成人的。”
萬氏臉色難看,流放過來的犯人及其家眷都是罪籍,除非遇上,不然要脫離罪籍只有一種辦法。
男的從軍,建功立業(yè)至少做到八品武官才能由罪籍轉為軍籍,但這是拿命在拼,百人中未必會有一人成功。
女的嫁人,嫁給良民后從夫籍,生下的孩子是良籍,自己也能離開流放之地。
但這點更難。
良家子弟,便是再窮也不會娶個罪籍女子,不窮的更多是喜歡到這挑年輕漂亮的流放官眷做妾,這更加的不堪,有點底線的人家是寧愿把女兒嫁給同是罪民的人家也不會讓她們去做妾的。
所以黎鴻能找到的良家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家,也不知道為的什么要娶童養(yǎng)媳。
萬氏說什么也不會把寶璐給他的,但她又能護著寶璐多久呢?
正如黎鴻威脅的,她總不能時時刻刻守在寶璐身邊,總有眼睛不到的時候。
到時黎鴻抱了就走,她又能如何?
難道還能為了寶璐就殺了黎鴻嗎?
而且她也不能眼看著黎鴻把妞妞給坑了。
萬氏看著寶璐思索良久,最后咬咬牙道:“寶璐,祖母明兒帶你出門,你今天早點睡?!?
黎寶璐察覺到萬氏神色不對,忐忑的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去個很遠的地方?!?
黎寶璐心中更加不安了。
說是很遠的地方,其實離他們所在的漁村也不過二十多里,寶璐腳程慢,萬氏抱著她用了近三個時辰才到。
他們在天未明時出發(fā),太陽接近中天時就看到了一個小漁村。
這是一個比他們那個漁村更小的村落,從半山腰上往下看只有零星十幾戶人家,彼此間的距離較遠,村子離海邊很近,出門往外走不多遠就是海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