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氏在睡覺。
她昨天晚上思慮過度,根本睡不著,一大早又背著黎寶璐走了將近三個時辰的路,與何子佩交談過后心事放下了一半。
不管對方應(yīng)或不應(yīng),她都開口走出了最艱難的一步,剩下的便是聽天由命了。
所以萬氏一放松就在客房里睡著了。
本來黎寶璐也是要睡的,結(jié)果她還沒睡著就聽到了腳步聲,一出來就迎面碰上一臉嚴肅,故作大人的顧景云。
對方一臉“我是主人,所以我賞臉來招待你”的表情,讓黎寶璐想開口回屋睡覺都不行。
而且她也想通過顧景云了解一下秦家的情況,畢竟這是祖母萬般思量后給她找的庇護之所。
可惜她還沒開口打聽了,對方就從各個方面鄙視了她一頓,于是黎寶璐果斷忘記正事。
她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錯,畢竟她才三歲嘛,孩子都是健忘的。
至于她有前世記憶這件事被她選擇性的遺忘了。
雖然在與顧景云的交鋒中她略處下風(fēng),但應(yīng)對何子佩時還是彬彬有禮的,所以她請三人在外室坐下,自己蹬蹬的跑回內(nèi)室叫醒祖母。
何子佩見她小大人一樣正兒八經(jīng)的請他們坐著稍候,心中不由好笑。
秦信芳眼中也閃過笑意,還特意扭頭瞥了外甥一眼,和他們家景云一樣總是愛假裝大人。
但顧景云扮著大人時是過于嚴肅,失了孩子的天真,黎寶璐卻蠢萌蠢萌的,不僅何子佩,便是秦信芳也對她多喜了幾分。
“祖母,”黎寶璐推了推萬氏,湊到她耳邊低聲叫了兩聲。
萬氏艱難的睜開眼睛,只覺得渾身酸疼,頭暈?zāi)垦?,但她面上不動聲色,沖著寶璐擠出一抹笑問,“寶璐怎么了?”
“秦舅舅和秦舅母來了?!?
萬氏瞬間清醒過來,她沒想到秦信芳會回來得這么早,一般人下地不應(yīng)該等太陽落山了才回家嗎?
萬氏整理了一下儀容,正想拉了寶璐出去突覺不對,停下腳步問道:“你怎么叫他們舅舅,舅母?”
秦信芳與丈夫是忘年交,即便不讓寶璐叫他世伯,也該讓寶璐叫他爺爺吧?
“是秦舅母讓我這么叫的,”寶璐道:“秦舅母說要跟著景云哥哥一起叫?!?
萬氏眼睛頓時亮得驚人,抓住黎寶璐的手微微用力,激動道:“他們這是答應(yīng)了!”
萬氏拉著寶璐高興的出去,兩邊這才重新見禮。
秦信芳倒是很想稱萬氏為嫂夫人,不過看了眼屋里的兩個小豆丁他還是改口道:“黎夫人的打算內(nèi)子已與我說過了,兩個孩子年齡相當,我并無意見,舍妹也答應(yīng)了。只是定親是大事,就算寶璐是做童養(yǎng)媳,我秦家也不會委屈了她,所以夫人不如先把她帶回去,我們選了好日子再帶禮上門提親,到時候再把她接過來。”
萬氏憐惜的看了寶璐一眼,搖頭道:“先生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時間緊急,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近日就定下吧,若是能把日子定在明天那就更好了。”
秦信芳心中不悅,臉上卻依然微笑道:“夫人放心,便是你帶著寶璐回去了,我與內(nèi)子也會很快定下時間上門的?!?
以為萬氏是怕他們出爾反爾。
萬氏稍楞,繼而反應(yīng)過來,她苦澀的道:“先生誤會了,并不是我急著把孫女往外推……”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不怕先生笑話,家有逆子,我實在是不放心寶璐待在家里……”
秦信芳蹙眉,就是何子佩也皺起了眉頭。
他們家只這一個外甥,而且有可能這一代只有這根流著秦家血的獨苗,因此對他百般寵愛。
本來讓他娶童養(yǎng)媳已是有些委屈了,若是定親再弄得如此倉促,那就太對不起他了。
萬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抹了抹眼淚,起身回到內(nèi)室,捧出一個小包袱來。
“先生和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不愿意委屈了兩個孩子,我倒是不反對定親禮大辦,但不能在黎家?!比f氏摩挲著手上的包袱道:“在來之前我就想好了,若先生和夫人不同意這門親事便罷了,若是同意,那就順便把親事定下,我給寶璐的嫁妝都準備好了?!?
說罷打開那個小包袱,里面是一對手鐲,幾錠銀子和四本書。
秦信芳和何子佩看到底下的書不由坐直了身體,滿臉嚴肅起來。
萬氏悵然的摸著那四本書道:“這是我黎家歷代祖先書寫的醫(yī)書,外子能年紀輕輕坐上院判的位置,這四本書居功至偉,現(xiàn)在便讓它們給寶璐陪嫁吧?!?
“夫人有兒子孫子,為何要交給一個三歲稚兒?”還是一個注定要出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