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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金蟬脫殼下
寧遠侯楚華謹?shù)脑?,讓在場的官員都有些神色異樣,紛紛出言表示贊賞。
只有首輔裴書仁束著手,雙眼微閉,沉默不語。
內(nèi)侍將寧遠侯的奏折呈了上來,宏宣帝一看這個數(shù)目,感慨道:“楚愛卿,這是傾了舉家之力吧?”畢竟寧遠侯賣祖產(chǎn)的事兒,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連宏宣帝都略知一二。
楚華謹恭恭敬敬地答道:“臣不敢欺瞞陛下。臣已經(jīng)給幾個孩兒留下了嫁娶的銀子的,剩下的,就全在這里了?!?
一時夸贊之聲更盛。
宏宣帝微微含笑點頭,道:“楚愛卿能胸懷天下,為朝廷分憂,朕心甚慰?!闭f著,將楚華謹?shù)淖嗾弁平o了首輔裴書仁:“裴愛卿,這里是寧遠侯的一片心意。你拿去,和文淵閣的閣臣們好好議一議,列個條程出來?!羰强斓脑挘^幾天就可以啟程往西南送糧了?!?
首輔裴書仁雙手接過寧遠侯楚華謹?shù)淖嗾劭戳丝?,笑著點頭道:“寧遠侯府果然豪富,雖然不夠全部開銷,但是十之二三,還是有的?!?
宏宣帝在上首聽了,知道裴書仁這樣說,是為了不讓人覺得朝廷缺銀子缺的太多。——其實楚華謹呈上來的那筆銀子,至少可夠一半的開銷,也差不多是朝廷拿不出來的那一部分。
楚華謹看了裴書仁一眼,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旁邊卻有官員出列,對宏宣帝道:“陛下,寧遠侯為國分憂,乃是百官表率,懇請陛下表彰?!?
楚華謹忙道:“臣不敢居功——陛下不用賞賜臣?!币涣ν妻o,倒弄得宏宣帝不表彰賞賜都不行了。
宏宣帝看了一眼那為寧遠侯打邊鼓的人,記下了他的名字,卻對楚華謹滿面笑容地道:“楚愛卿不必推辭。——楚愛卿一心為國,當(dāng)然要重賞。不知寧遠侯想要什么賞賜?”
楚華謹只是低著頭,一力推脫,不肯開口。
首輔裴書仁便笑著對宏宣帝道:“陛下,現(xiàn)下運糧的押運官人選未定,不知陛下打算派誰去押運賑災(zāi)的糧食?”
之前一直在議送糧的銀子,現(xiàn)在銀子都到位了,就要準(zhǔn)備押運官的人選了。
宏宣帝心里一動,知道裴書仁是話里有話。
押運賑災(zāi)的糧食這種事,做得好了,是名利雙收的好事。若是做不好,卻是會掉腦袋,抄家滅族的大禍害。
朝堂上的官員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想舉薦的,都有些開不了口。
一旁有人悄聲道:“寧遠侯為這件事傾了家,不如派寧遠侯去做押運官?”
此言一出,倒是得到很多人的附和。
宏宣帝也笑著問楚華謹:“楚愛卿,你意下如何?”
楚華謹?shù)昧伺崾娣业膰诟?,忙笑著道:“為陛下分憂,本是責(zé)無旁貸。不過做押運官這回事,臣倒不敢越俎代庖。臣舉薦一人,定能當(dāng)此重任,臣只要做他的隨扈,鞍前馬后,以保此次賑災(zāi)平安無事,臣就心滿意足了?!?
楚華謹沒有就坡上驢,讓宏宣帝很有些意外。
首輔裴書仁也看了楚華謹一眼。
楚華謹滿面含笑,一臉誠懇,看在宏宣帝眼里,居然覺得有幾分老寧遠侯當(dāng)年的樣子,不由在上首的寶座上挪了挪,笑著問楚華謹:“楚愛卿囑意何人?不如說說看?”
楚華謹忙出列,拱手大聲道:“臣舉薦太子殿下做此次賑災(zāi)的押運官”
朝廷上一時一片靜謐。
所有在場的官員,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一臉沉肅的寧遠侯楚華謹,然后瞥了一眼站在宏宣帝下首,輕袍緩帶,跟著聽政的太子殿下,又看了看坐在上首,一動不動的皇帝陛下。
首輔裴書仁也回頭看了楚華謹一眼?!y道真是士別三日,當(dāng)寡目相看?
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先大筆獻銀,然后再推辭賞賜,最后推脫不了了,就舉薦太子,自己只愿意打偏鋒,做太子隨扈而已。
這樣的要求,在這樣的場合提出來,若是不知道寧遠侯府私底下的那些勾當(dāng),完完全全是正大光明,看不出一點私心,且全了朝廷和圣上的臉面,更讓圣上不答應(yīng)都不行。若是不答應(yīng),就是圣上小肚雞腸,沒有為君的容人之量。
寧遠侯身后的能人看來還是頗有手段的。
能想出這個主意的人,倒是有些小聰明。這樣的手筆,跟自己的嫡親妹子裴舒凡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只可惜他們算錯了一點,就是宏宣帝對他們私下里打什么主意,已經(jīng)早有警惕,且已經(jīng)定了后手之計,等著寧遠侯自投羅網(wǎng)呢……
若是宏宣帝沒有后手,肯定此時要被寧遠侯氣得憋出內(nèi)傷來。
不過看宏宣帝的樣子,似乎也被氣得不輕。
他剛剛才立了太子,卻被寧遠侯攛掇著要讓太子親自去做押運官押糧賑災(zāi)。
這種事,怎么能讓太子去做?
太子是一國的儲君。就算大皇子此時還不是一國儲君,以宏宣帝對他的看重,也不會讓他去西南那樣兇險的地方。
作為皇帝,如果真的看重一個皇子,想栽培他,將來委以重任的話,無論怎樣磨煉他,都不會將他派到最危險、最遙遠的地方去。反過來說,如果皇帝將這個皇子派到最危險,最遙遠的地方,就是沒有打算過要對他委以重任。
一句話,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什么事都是可能發(fā)生的?;实劬奶暨x出來的儲君,怎么會去主動涉險?
可是寧遠侯楚華謹卻偏偏提出要讓太子去做押運官。
若是他挑二皇子,抑或三皇子,宏宣帝都會毫不猶豫地點頭應(yīng)允,楚華謹卻偏偏提了太子,而且他的理由,還無懈可擊。
如果不答應(yīng),太子不免要被人看輕。
若是答應(yīng),誰知道去了西南,會發(fā)生什么事?
宏宣帝又不是不知道,老寧遠侯對西南有多大的影響力。
太子站在宏宣帝龍案下首的第一級臺階之上,也在集中精神考慮這個問題。
寧遠侯楚華謹確實是給他出了個難題,如果可以,太子也不想去西南涉險。
此去西南賑災(zāi),其實是兇險重重,內(nèi)憂、外患,都是虎視耽耽。
如果做的好,確實可以留個好名聲,可是他已經(jīng)是太子了,用不著再去爭好名聲給自己增加籌碼。
如果做得不好,他甚至有可能葬身西南。
想到這里,太子的雙手緊了緊,便松開拳頭,對宏宣帝拱手道:“父皇,兒臣愿往?!?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太子若是顯出半絲退卻的念頭,不僅會被百官看輕,就連宏宣帝,估計都會再考慮考慮……
皇帝不想讓你去是一回事,你自己不想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太子立在臺階之上,脊背挺得直直的。
宏宣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情也十分復(fù)雜。
太子表明態(tài)度,自然比他臨場退縮要好。
首輔裴書仁便趕緊出列道:“太子乃國之儲君,不可親涉險地。臣舉薦二皇子做押運官,由寧遠侯陪同,去西南賑災(zāi)?!?
二皇子和三皇子并沒有跟著宏宣帝上朝聽政,此時不在此地。
聽了首輔裴書仁的話,寧遠侯楚華謹忙道:“就因為太子乃一國儲君,才能真正代表陛下,去西南賑災(zāi),讓我西南百姓,仰沐天恩,感佩陛下”明著說,只有太子去賑災(zāi),才能讓西南百姓領(lǐng)皇帝的情。
太子也跟著道:“求父皇恩準(zhǔn),讓兒臣協(xié)同寧遠侯一同前往西南賑災(zāi)”對著宏宣帝,做了個兩個人才懂的眼色。
宏宣帝心里一動,沉吟良久,臉色很是不虞地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交由文淵閣詳議,列出條程,明日下旨,后日啟程?!顺闭f著,宏宣帝起身,走下了寶座,往后宮里去了。
內(nèi)侍趕緊高呼一聲:“陛下擺駕回宮文武百官退朝”
寧遠侯楚華謹看著宏宣帝匆匆忙忙的背影,微微一笑。
裴舒芬說這個計策,還是從別人那里學(xué)來的。先讓他當(dāng)眾獻銀,堵了宏宣帝嘴,再安排一個敲邊鼓的人要賞賜。等宏宣帝騎虎難下,不得不賞的時候,便要求讓太子做押運官,自己隨行而已。
這樣一來,一到西南,就到了自己的地盤,太子便是自己手上的王牌,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二來,到時候可以擾亂宏宣帝的視線,托太子的名義而反,比用寧遠侯的名義要好的多。
如果宏宣帝執(zhí)意不肯,或者太子也不愿意離開京城去西南,自己就可以轉(zhuǎn)而提出讓二皇子去做押運官。今兒進展得無比順利,甚至不用自己提出來,裴書仁自己就上鉤了。然后自己故意不同意,非逼著太子要去,果然激得太子站不住了,主動求得了宏宣帝的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