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挑了一處遠(yuǎn)離眾人的位置蹲下,春杏叮囑虎子不許跑遠(yuǎn),回頭見她臉色不太好看,小聲勸道:“二嫂,他們就喜歡胡說八道,你別往心里去,我們知道你是好人。咱們自已過自已的日子,理會她們做什么!”
葉芽朝她笑笑,低頭洗衣裳。
道理誰都懂,可真輪到自已身上時,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像勸別人時那么豁達(dá)的。她就是不明白,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招誰惹誰了,為啥要拿那么難聽的話說她?窯姐窯姐,她能想到的最侮辱人的話,也不過是這兩個字。
眼淚慢慢盈上來,掉在沾水的衣服上,消失不見。
她怕被春杏發(fā)現(xiàn),強迫自已想些開心的事,這才止住了淚,待穩(wěn)定下來,開口同她聊些家常。
“哎呦,這不是葉妹子嗎?怎么今兒個傻老二沒陪你來???”
就在兩人已經(jīng)洗完大半衣裳時,一道刺耳的嬌笑突地在身后響起,葉芽蹙眉回頭,果然看見了那個柳寡婦。她今天穿了一身桃紅的衫裙,領(lǐng)口極低,露出大片雪膩的肌膚,連那兩團渾圓都不甘心地想擠出來,格外刺人眼。
葉芽不想理她,偏偏柳玉娘就想招惹她,竟朝她們走過來了!
“誰是你妹子,你別胡亂喊人!”葉芽憤怒地站起身,將春杏擋在身后,毫不客氣地大聲斥責(zé)道。這種情況,要是縱容她靠近,村人肯定更要多想。人以群分,柳寡婦名聲極臭,跟她走動的肯定也不是好人。
“呦,葉妹子今天好大的火氣啊,那天你還甜甜地喊我姐姐呢,怎么今天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柳玉娘笑嘻嘻地在她們對面站定,中間只隔了七八步,葉芽的聲音大,她的更不小,惹得周圍的媳婦們都停下手頭的活計,齊齊扭頭望向這邊。
柳玉娘非常滿意這種效果,說的就更開心了:“葉妹子,那天可是你親口跟我說的,說你初來乍到,怕被人笑話,要我這個當(dāng)姐姐的好好指點你,莫非這幾日你聽到了姐姐的壞話,怕被我連累,想要跟我撇清關(guān)系不成?唉,姐姐我明白你的苦衷,只是干咱們這一行的,在那地方呆一日,這輩子就別想再得到好臉色,就算你努力做個規(guī)矩的好媳婦,也無法改變過去的經(jīng)歷??!”
那天被薛樹威脅,她恨在了心里,回去就故意抹黑葉芽,說給幾個晚上來找她的漢子聽,那幾個爺們當(dāng)然不會直接告訴家里的婆娘,但他們不是好鳥,自會拐彎抹角的打聽,或是把話題往歪處帶,那些村婦哪能不多想?這幾天她可沒閑著,專門豎著耳朵聽村人關(guān)于葉芽的流言,卻不想葉芽連續(xù)好幾日裝模作樣的干活,梳妝打扮樸素異常,裝的跟良家女子似的,倒讓許多人質(zhì)疑起來,不肯信她。
哼,愛信不信,她另有辦法,要知道,流言傳的多了,也就慢慢變成真的了。
“鬼才跟你說過那種話,你別血口噴人!”
葉芽哪想到柳寡婦竟會這樣胡編亂造詆毀她,頓時氣得滿臉通紅,急忙替自已辯解道。
柳玉娘就是認(rèn)準(zhǔn)了葉芽臉皮嫩的性子,笑著朝她逼近幾步:“葉妹子,咱倆無冤無仇,我何必陷害你呢,你說是不是?”
“你……”
“呸,我二嫂才不是你那種人,誰知道你被哪條狗咬了,專門跑這兒來詆毀我二嫂!你是什么樣,我二嫂是什么樣,在場的嬸子姐妹都有目共睹!你不過是欺負(fù)我二嫂沒你嘴賤沒你臉皮厚罷了,少在這里胡纏!”春杏氣不過,從葉芽身后跑出來,瞪著柳寡婦罵道。
柳玉娘臉上的媚笑沒有半點變化,她嘖嘖了兩聲,上下打量春杏:“春杏啊,你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說話怎么這么難聽啊,你倒是說說,我是哪種人呀?”
春杏剛剛也是一時沖動,如今柳寡婦這樣問,她一個大姑娘哪里說得出口?頓時也被噎住了,只氣得渾身顫抖。
柳玉娘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你怎么……”
話未說完,胳膊忽的被人從后大力一扯,一個沒注意便被人狠狠甩到了地上,上半身擦著連片的卵石,沖出去好一大段才止住了沖勢,盡管那些小石子早被河水沖刷地棱角全無,可那粗糙的摩擦還是讓她裸-露在外的胳膊擦破了皮,血跡斑斑。
她震驚地抬起頭,可還沒看清動手的人是誰,就又被人甩了個大耳光:“你個爛娼婦,再敢造謠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
☆、25報復(fù)
所有人都被林氏一氣呵成的雷厲舉止震住了,包括葉芽和春杏。
“娘,你不是去花生地了嗎?”春杏愣愣地看著她揪著柳寡婦頭發(fā)的娘,失聲問道。
林氏看也沒看她那邊,繃著臉狠狠瞪著柳寡婦,硬是用力把被她一巴掌扇得發(fā)暈的人拉扯了起來,朝岸邊一排大眼瞪小眼的村婦們道:“大家都知道這娼婦是什么德行吧?除了勾搭別人漢子,除了四處造謠生事,她還會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要不是有幾個賴皮爺們稀罕她的一身騷肉,愿意花錢供著她,她早就餓死了!好啊,她被咱們唾棄慣了,竟也想往薛樹媳婦身上潑臟水,還真會撿老實人欺負(fù)啊!呸!”
“今兒個我就明明確確告訴大家,薛樹媳婦是他們哥仨攢錢從山后頭買回來的。她娘家沒啥錢,從小也是一年到頭在地里跟著干活的,后來她后娘看她生得好,使喚她到十二三歲后就特意嬌養(yǎng)著了。薛樹他們哥倆過去那天,她后娘正打算把她賣給山外富戶當(dāng)小妾呢,這丫頭性子大,不甘心被賣做妾,自已跳河尋死,恰好被薛樹他們遇上了,給撈了起來,眼看都沒氣了!她后娘害怕,又因為她被薛樹碰了,不得已把她便宜賣了,連身衣裳都沒給換,就穿著那身原本準(zhǔn)備見老爺?shù)暮靡律驯沉诉^來,哪想被這黑心的娼婦賴上,千方百計往她身上潑臟水!”
“這娼婦口口聲聲說別人是窯姐,可窯姐啥樣,咱們大家都從她身上看到了!薛樹媳婦自嫁過來后就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洗衣做飯下地,哪樣干的都不比旁人差,跟她這種娼婦有屁的關(guān)系!按理說,我跟薛樹他們哥仨的關(guān)系糟透了,就憑他們老娘當(dāng)年給我的氣受,我巴不得他們哥仨不好,根本犯不著因為他們家的事生氣,可我就是看不慣這娼婦欺軟怕硬,專揀軟柿子捏,特別是薛樹媳婦這樣命苦的好姑娘!”
空曠的河灘上,除了嘩嘩的流水聲,就只剩下林氏中氣十足的解釋和叫罵,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落地有聲。
葉芽呆立在那兒,聽著林氏替她出頭,替她圓了來歷,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感動,顫著音朝她喊了聲“二嬸”,就再也忍不住趴到春杏肩上哭了起來。她是走了幾輩子的運,才會讓她在這一世遇到這樣維護她的親人?
“哭哭哭,就知道哭,旁人都踩到你頭上拉屎了,你還扭捏著要跟她講道理!我告訴你,以后再遇上這樣沒臉沒皮的無賴,你什么話也不用說,直接就打,省著她覺得你好欺負(fù)!”林氏扭頭瞪著葉芽,毫不客氣地罵道。
有平常跟林氏交好的媳婦看不過去了,走上來勸她:“行了行了,人家一個新嫁過來的小媳婦,臉皮嫩著呢,哪里說得過她這個沒臉的,你快柔和點,明明是為侄媳婦好,這樣一番訓(xùn)斥,笨點的還以為你是真的欺負(fù)她呢,到時候出力不討好,小心以后逢年過節(jié)她不給你這個當(dāng)二嬸的送禮!”
這樣一番風(fēng)趣的勸和,惹得許多婦人笑了出來,開始七嘴八舌地勸林氏消消氣,別朝葉芽發(fā)火,也有勸葉芽別哭了的,說大家都知道她是好媳婦。
葉芽當(dāng)然知道林氏是為她好,此時聽村人紛紛與她說話,忙止了淚,紅著眼圈朝眾人道謝。
沒人理會右臉高高腫起,想要掙扎卻又比不過林氏力氣大的柳寡婦,哦,也不全是這樣,還是有很多義憤填膺的罵聲的。
林氏見眾人幾乎都信了她的那番話,便大勁兒將柳寡婦推了出去,怒罵道:“趕緊滾回家去,穿成這樣想出來招誰呢,大白天的沒羞沒臊!再敢作怪,早晚把你扒光了綁在樹上!叫你喜歡勾漢子!”
幾句話就把旁人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柳寡婦的衣服上,經(jīng)過剛剛那樣一番拉扯,柳寡婦的半個膀子都快露出來了,白花花的嫩肉讓那些黃臉婆子們又嫉又恨,特別是有幾個丈夫被她勾搭過的,嘴上罵還不算,甚至抓起旁邊的石子就往柳寡婦身上扔,看那咬牙切齒的模樣,足以想象那些石子上面攜帶的力道。
柳玉娘臉上疼,胳膊疼,腰疼,被石子砸中的地方更疼。
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抬起胳膊遮擋飛過來的石頭,抱起木盆就往回跑,披頭散發(fā)的,簡直像個瘋子。沒辦法,她勢單力薄,繼續(xù)留下去也只有任人打罵的份,她才沒有那么傻。
今天林氏的出現(xiàn)是個意外,狠辣的手段更是出乎她的意料。柳玉娘知道,有了今天的這一出,以后她甭想再污蔑葉芽了,但她不會放過她的,是她讓自已受了這一番大辱,早晚有一天,她會讓她們都栽在她手中,等著吧!
洗完衣裳,葉芽和春杏并肩跟在林氏后面,虎子蔫蔫的任由林氏牽著他,連句話都不敢說,他最怕娘生氣,今天她何止是生氣啊,都動手打人了!
葉芽好幾次都想開口道謝,可她也攝于林氏的嚴(yán)厲氣場,愣是開不了口。
直到幾人走到薛家門前。
“二嬸,進(jìn)來坐會兒吧?”葉芽有點膽顫的邀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