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是一個不太普通的和尚,因為他不在寺里吃齋念佛,反而到處去抓妖。
因為抓了不少的妖,他在一些妖怪中也算是有名氣了,當然并不是什么好名氣。腕間掛一串佛珠,氣息不見平和,反倒充滿了妖煞之氣,可見死于這佛珠之下的妖怪之多。
這個年紀輕輕長相俊俏的獨行僧,讓多少妖怪聞風喪膽,那先前企圖迷惑他的山間小野狐才剛學會化形不久,從未下過山,不然鐵定聽說過這和尚惡名,離他遠遠的。
這么一個和尚,就是他的師傅都說他煞氣過重,不論人或是妖大多都不敢離他太近,誰想這日不過是夜宿山間,倒教他遇上個口口聲聲說要取他陽氣的……妖。
青燈其實不太確定面前這位到底是不是妖,若說是妖,可她的氣息也太過干凈了些,但若不是妖,她也不像是普通人,那又是什么?青燈最后也只將她當做個本體為靈物的妖,這樣才會有如此純凈的氣息。
心地不壞沒有害過人,本體又是靈物,青燈也不準備對她下手。只不過,他來到這里是為了引一只妖出來然后抓住對方的。那只妖是只千年蛇妖,原本在佘元山下修行,還有個胞兄,這兄妹二人為了修煉害了山腳下村中幾個男子的性命,恰好青燈遇上,便打死了那蛇妖兄長,卻被雌妖跑了。
青燈料定那蛇妖不會放過他這個害死兄長的人,這幾日觀察,果然發(fā)現(xiàn)那佯做逃跑的蛇妖其實偷偷跟在自己身后,企圖找時機害死自己報仇。青燈便將計做計只當不知,故意露出個破綻,就等著蛇妖上門了。
蛇妖還未到,先是來了個修為低位的小野狐,還沒等他出手,又來了個……奇怪的妖,倒是省了他一點事。青燈估摸著那蛇妖今晚是不會來了,便干脆生起了火,又從包袱里拿出干糧,徑自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吃起來。
完完全全被忽略了的灼灼:“……”不是,我還在這呢!你說兩句就自顧自發(fā)呆吃東西,還不理人了是怎么回事!
“那個,青……咳咳,高僧,你叫什么?”灼灼拿起一根枯枝捅火堆,一邊問對面那個一言不合就吃起東西的青燈。他下來歷劫了,應(yīng)該換了個名字吧?
果然,對面那和尚道:“清明?!?
“清明?”灼灼在心底念了幾句,笑道:“我叫灼灼。唉對了,你要去哪呀?”
如今叫做清明的和尚又不搭理她了,吃完東西,鋪了鋪稻草,直接躺了下去,閉著眼睛就準備睡覺的樣子。
灼灼:“……我還在這呢,你就這么放心的睡覺,我可是妖,等你睡著了我就要對你不利的,出門在外,你怎么一點心眼都沒有,這樣很容易發(fā)生意外的你知道嗎?”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就白白浪費一世的機會了!
清明和尚不做聲,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灼灼安靜下來,只聽得到篝火燃燒的噼啪聲。灼灼瞇了瞇眼睛,瞬間就從火堆這一側(cè)出現(xiàn)在了清明身邊。她伸手對準他腰間,用力戳下去。
清明翻了個身背對著她,恰好躲過了她的手指。
灼灼:“……”明明就沒睡著!
她又伸出兩根手指,這回沖著和尚鼻孔去的??煲料氯サ臅r候,清明閉著眼睛一側(cè)頭,灼灼的手指就戳進了清明腦袋旁邊的稻草堆里。
灼灼不太相信青燈變成了個凡人,自己還玩不過他,于是認真了一些,手指快的像是一陣風,戳戳戳戳戳戳。清明一直沒睜開眼睛,但就像是能看到一樣的恰好躲得開。灼灼戳了十幾下沒戳著人,收回手看向側(cè)躺著的和尚,忽然惡向膽邊生,手往他下三路的某個位置探去。
這下子睡覺的人終于不睡了,霎時間就移了個位置,睜眼看她。灼灼哈哈一笑,“你倒是繼續(xù)睡啊?!?
清明聞言,還真就換了個離火堆遠的位置準備睡。灼灼憋氣,又蹲過去,鼓著眼睛瞪人。她知道青燈不記得她了,但是看他這么無視自己,就是滿身說不清道不明的火氣。而且這人,明明知道自己要渡劫了,也不跟她說一句!
灼灼氣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個位置對著大門,夜風呼呼的吹著冷,便抬手將火堆移過來了一點。明亮的橘色火光罩在清明的臉龐上,輪廓分明又熟悉。灼灼坐在他身邊安靜瞧了他一會兒,忽然發(fā)現(xiàn)他衣袖的袖口破了個洞。再細細一瞧,他這身衣服大概穿的久洗的多了,那些經(jīng)常磨損的位置都隱隱約約要破了,連鞋子都破了個洞,露出里面的素色襪子,還濺了兩個泥點。
灼灼眨眨眼睛覺得很新奇,青燈從來樸素,常年都是那一身,但從沒穿過這種破衣服,沒想到現(xiàn)在倒是看到了。灼灼有點新奇好笑,又有點心疼。她盯著那破了個洞的布鞋瞧,忽而抬腳輕輕湊過去踢了下。
“唉,你的鞋前面破了一個洞,半夜會有老鼠來咬你的腳趾甲~”
清明不睡了,默默坐起來抬腳看了看。然后把他的包袱拿過來,找出了一根針穿針引線。
灼灼在一邊看呆了,他為什么隨身帶了這么多東西,那個小包袱里能放這么多東西嘛?
“你、你會縫、縫這個???”她嚇得說話都開始結(jié)巴了。下界來歷劫的青燈,和從前有些不太一樣,但灼灼驚訝過后就覺得有趣極了,湊過去認真看他做事。他從一件衣裳上拆下來一小塊布,然后就著火光縫在了鞋子前面那個洞上。
他姿勢嫻熟,很快就完工了,灼灼探頭過去看,點點頭評價,“嗯,縫的真丑啊?!?
見清明準備把針收起來了,灼灼忙拉起他的袖子道:“等等我還沒看清楚你怎么縫的,你看你袖子上也有一個小洞,順便也縫一縫吧?!?
清明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卻不縫了,慢慢說了句:“不縫。”然后倒頭睡覺。
晚上風大,忽然又下起了雨,灼灼招招手,冷風穿堂過的破廟里就暖和起來了。她抱著膝蓋,一會兒看看清明的臉,一會兒看看他腳上補了一塊補丁的鞋,不知道想到什么,捂著嘴小聲笑起來。
夜里很安靜,她也忍不住閉上眼睛小小的休息了一下。誰知道這一睜開眼睛已經(jīng)是天大亮了,火堆還剩一點余燼,冒出一股青煙,先前睡在她旁邊不遠處的清明和尚不見了,估計是跑了。
灼灼一看立刻跳了起來,然后往前一個踉蹌。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自己的衣服,灼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個袖子被人縫起來了,針腳丑丑的。是誰縫的很明顯,除了那個不知道跑哪去了的清明也不會有其他人靠近她還不被察覺。
灼灼拉了拉自己的袖子,皺起了鼻子,她覺得青燈學壞了啊。
清明走的不遠,灼灼追過去的時候,他才走到山下那個鎮(zhèn)子里。大早上的,街上許多賣早點的,吸一口氣全都是好聞的香味,灼灼走到清明身后,還未開口叫人,就聽到了他肚子里咕嚕嚕一聲。
灼灼忍不住又瞪大了一次眼睛,然后她告訴自己,青燈現(xiàn)在是凡人,會餓肚子很正常,這才把眼里三番四次出現(xiàn)的稀奇之色給壓了下去。
“你餓了呀?餓了為什么不買點吃的?”灼灼走在他身邊。
清明目視前方,很是平靜的說:“是餓了,但沒錢。”
灼灼很奇怪:“你不是會捉妖嗎?為什么會沒錢?!?
清明道:“為什么捉妖會有錢?!?
唉,灼灼嘆了一聲氣,“你等著,我請你吃?!彼叩脚赃呝I早點的小攤上買了肉包和饅頭。饅頭是清明的,肉包是她自己的。
清明沒有什么身為捉妖的高僧不吃妖怪送的食物想法,接過灼灼手里的饅頭就吃了。灼灼走在他身邊啃香氣四溢的肉包,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青燈帶她下界收集除穢之水。那時候他們也曾經(jīng)這樣走在街上,她因為饞這些街上的小吃,就買了一包,還硬是自己吃一種就要給青燈嘗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