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恢復(fù)的不錯呀,我二師兄果然厲害。等你能保持人形了,我就收你做弟子!我還沒有過弟子呢,你是第一個,怎么樣!”
小黑鳥冷笑一聲,并不感興趣:“呵。”
白苒冬:“你要是答應(yīng),我每天都給你一盆你最愛吃的紫珠果!”
小黑鳥不說話了。
白苒冬修煉,小黑鳥也在她懷里團成一個小團修煉,白苒冬修煉時的靈力外溢,都會被他吸收。這種時候也是他少有的愿意好好待在白苒冬懷里的時候。
容塵山派的元鈺一脈脈主的兒子要與西南黃家一位女修士結(jié)成道侶,廣邀了不少賓客前來觀禮,白苒冬自然也是要去的,不僅是她,她的兩位師兄也要跟著她一同前去道賀。
這場結(jié)禮大典,男方比白苒冬輩分低了一輩,但實際上年紀(jì)比她還要大上幾十歲,女方,白苒冬沒聽說過。除了五大宗門,其他那些小門派多如繁星她還真記不住。
原以為不過是個普通觀禮,結(jié)果還鬧出了事,那新娘子所在的黃家,那身杏黃衣袍正是當(dāng)初疑似追小黑鳥的那些人,巧的是,當(dāng)初白苒冬見到的那些人,還真有一位來了。
那人一見白苒冬肩上的黑鳥,頓時驚呼道:“隱鴉!那是我們丟失的隱鴉!”
白苒冬早就聽小黑鳥說起過原委,他原本藏身在隱鴉故地,可是那里被黃家修士發(fā)現(xiàn),見到他便起了貪婪之心,將他抓起囚禁,拔了他不少靈翅羽,還給他吃了能快速長出靈翅羽的禁藥,導(dǎo)致他身體受損,遲遲無法成年,后來他尋機逃走,恰好遇到白苒冬。
“這隱鴉是我們黃家的東西,本是想用來作為賀禮送給元鈺脈主的,可是卻被他逃了,原來是被白靈脈主拾到。白靈脈主家大業(yè)大,自然是看不上我們小門小派這點東西的?!蹦屈S家修士自以為如今投靠了元鈺一脈的脈主,白苒冬身為一個修為不高的新脈主,自然要給他們黃家面子,因此說起話來就含著擠兌。
白苒冬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的摸著小黑鳥的羽毛,涼涼的對著那黃家的修士道:“我手中的,是我的徒弟,你在這胡說八道什么呢?”
“敢覬覦我的弟子?黃家?哈哈,你算什么東西。”白苒冬從小就不是個脾氣好的人,好好說著就打起來了,一揮袖把那姓黃的修士打出了門外。然后她捧著小黑鳥走到門外,將那滿眼怒火的黃修士一路踢到了階梯底下。
如此動靜,元鈺脈主皺著眉帶人過來,那黃修士連忙撲過去哭訴,白苒冬也不阻止,站在那微笑聽著。
元鈺脈主本就看白苒冬這個行事狂放的小輩不順眼,哼道:“我們?nèi)輭m山派可是五大宗門,貪圖其他人這么一點小東西,像什么樣子。苒冬,我們做長輩的憐惜你父母離世,只是你也不能太過分,否則我們也不得不替你父母好好教導(dǎo)你!”
那黃修士扶著腰一臉得意,白苒冬挑挑眉笑道:“元鈺脈主要教導(dǎo)我?您有這閑時間教導(dǎo)別人家的,怎么就沒時間教教自己家的弟子,比起元鈺脈主座下弟子的所作所為,苒冬可是自愧不如了。哦對了,苒冬父母早亡,所以沒人教導(dǎo)才這么一幅樣子,元鈺脈主的兒子父母健在的,怎么也長歪了。”
元鈺脈主這兒子,是個從來不肯好好修煉的懶惰子,比白苒冬年紀(jì)大,修為比她卻低了兩三階不止,而且為人貪花好色,元鈺一脈不知多少女弟子都與他有首尾,如今娶的這黃家女修,就是黃家特意獻(xiàn)上的姿色好的女弟子,以求能攀附。
這事人人都知道,但是礙于元鈺脈主的面子,無人敢提起,可白苒冬就這么大喇喇的直直點了出來嘲諷,將元鈺脈主氣的一時間臉都漲紅了。
連未行與謝椿懷恰在這時過來,元鈺不想與白苒冬這個從小到大的刺頭魔王說話,便訓(xùn)斥連未行與謝椿懷道:“你們做師兄的,怎么教導(dǎo)的師妹!你們看看她如今這副樣子!”
常常老好人樣子的謝椿懷好脾氣的聽完,一臉柔和的笑道:“苒冬這個模樣,真是有氣勢,作為一脈之主,就該有這種氣勢。再者,我們雖然是苒冬的師兄,但她才是脈主,容塵山派的脈主,什么時候能被底下的弟子教導(dǎo)了?就算同為脈主,也不能教導(dǎo)她,何況是我們。”
連未行在師弟說完后,淡淡加了句:“送完賀禮該走了,有時間在這里浪費,不如回去修煉?!?
這師兄弟兩人,一人笑臉以對軟刀子捅,諷刺的比白苒冬那直白的話還要令人火大,一人冷硬像石頭偏偏背后靠山大,元鈺脈主氣的一口氣上不來,指著三人大喘氣,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白苒冬這時隱去了面上笑容,昂首睥睨著黃家的修士,“私自囚禁妖修加以迫害,可不是正道修士所為,今日我給你們一個教訓(xùn),今后記住,別整日里做些虧心事。”
“還有,這個,今后是我的弟子,是我容塵山派白靈一脈脈主的首位大弟子,你們害他,就是與我過不去,今后,你們黃家好自為之。我白苒冬,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白苒冬說完,拂袖便走。連未行背著手也跟著離開,謝椿懷則向其他脈主們頷首微笑,這才跟著一同離開。
一臉霸氣的白苒冬回到寒山殿里,臉色立即一變,哭喪著臉抱住了大師兄的大腿,“大師兄我錯了!”
連未行冷哼道:“徒弟是怎么回事!”
白苒冬忙向二師兄使眼色,謝椿懷上前道:“師兄,師妹她確實該收個徒弟了,難得師妹喜歡,我看這孩子雖然是妖修,但是資質(zhì)不俗,悟性過人,難得的是脾性好,與苒冬做個弟子,也是不錯的?!?
連未行又瞪師弟,“你就知道包庇她,人都被你寵壞了!”
謝椿懷搖頭失笑,“師兄也不差我多少?!?
白苒冬見大師兄有所松動,忙撲過去一人一邊撈住兩位師兄,“大師兄二師兄!求求你們了~答應(yīng)我吧~我難得想收個徒弟呢~而且容塵山派也不止我一個人收了妖修做徒弟啊~,為什么不行嘛~”
連未行:“你能和人家比?”
白苒冬:“是是是,我比不過人家,但是我徒弟真的很乖巧的~又乖巧又可愛~小黑鳥快快來給你大師伯二師伯變一個!”
瞧著那確實生得好且安靜的小少年,連未行終于是在師妹的撒嬌中松了口。
白苒冬的收徒大典辦的比元鈺脈主那兒子結(jié)親還要熱鬧,又把人給氣了一回,連人都沒來。但白苒冬也不在意,她此刻眼里只有終于愿意做自己徒弟的小可愛了。
“今后你便是我白苒冬的大弟子,你沒有名字,那就跟師傅姓,叫白翎,如何?”
白苒冬身穿華麗端莊的脈主服飾,牽起了黑羽小少年的手。
白苒冬不是個會教徒弟的好師傅,但她是個會愛護徒弟的好師傅,在白翎成長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白靈一脈脈主座下大師兄,被所有弟子敬畏之前,都是白苒冬站在他身前。她似乎不懼任何人的惡意,也學(xué)不來討巧的八面玲瓏,她仇人遍地,但沒人敢動她。
上一任白靈脈主去世前,白苒冬是個不愛修煉的,修為低微,整日里到處去玩鬧,不知憂愁為何物,是容塵山派有名的小魔王。后來父母去世,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放棄了婚約,白靈一脈面臨被吞并的局面,白苒冬這才開始奮進(jìn)。
無人知曉她如何修煉的,但是短短二十幾年,她修為連跨三個境界,就算與另一位和她父母同輩的脈主對戰(zhàn),也不落下風(fēng)。所有見過白苒冬認(rèn)真對戰(zhàn)的人,都會有一種不想與她打起來的感覺,因為這個人的打法根本就是在耗費生命與人同歸于盡。
是個被人避瘋的瘋子。
“其實,早在當(dāng)初我選擇那種功法,走火入魔險些魂飛魄散的時候,我就該死了,如果不是大師兄替我求來神器鎮(zhèn)魂,我恐怕早就是飄散在塵世里的一片碎魂了,可就算是這樣,我最多也就只能活三百歲而已?!卑总鄱莻€酒鬼,醉酒后,她就站在寒山殿后山的崖上,遠(yuǎn)遠(yuǎn)望著遠(yuǎn)近的峰頭和明月。
“三百年,聽著不多,可是對于普通凡人來說,已經(jīng)過了好幾世了,這么一想,我就能安慰自己,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哈~”
“你為什么一副這樣的表情?放心吧,我還能活一段時間,足夠等到你能有自保之力……不,不對,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厲害了,再過一段時間我都打不贏你了,那接下來的一百多年,你就護著師傅吧,護著我安安生生的過完剩下的時間?!?
白翎長發(fā)及腰,當(dāng)年因為黃家禁藥帶來的影響已經(jīng)消失,他往前走了一步,原本十二歲的身形抽長,等他走到白苒冬身后,已經(jīng)比白苒冬還高出一個頭。黑色的長袖偏飛,宛如振翅的黑羽,容顏俊秀宛如明月。
“不僅是接下來的一百多年,有生之年,我都希望你能陪著我?!彼焓直ё∶媲暗膸煾?。
“妖修和靈修不同,可以活很久,你喜歡誰不好,偏要喜歡一個短命師傅?!卑总鄱醋∷氖直?,含笑的側(cè)過頭說,眼睛清亮。
“那時候,如果你沒救我,我早就死了,你既然給我取了名字,我就是你的債,你得背著?!卑佐嵴Z氣毫無起伏的平平陳述。
白苒冬哈了一聲,上下打量漠然著臉?biāo)A髅サ耐降?,“我救了你,怎么還反過來欠了債了!”
白翎一把將她拉過來,吻上她張開的唇。
“等……唔……說話……好好……說話啊唔!”白苒冬用力拉扯徒弟的俊臉。
白翎放開她,又一把捂住她的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想跟你說話?!?
白苒冬:“……”老娘信了你的邪!
“會找到辦法的,我會找到辦法讓你跟我一起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的?!卑佐岽瓜馒f羽般的睫毛,輕聲說,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白苒冬見到他眼底藏于冷然下的溫軟,眼睛彎彎的瞇起來,親了一下他捂著自己嘴的手心。白翎被嚇了一跳,放下手來握成拳,瞪她一眼,冷聲,“不能好好說話嗎?!?
白苒冬:“嘿,你不跟師傅好好說話,師傅就動口了!”
論流氓,做徒弟的其實是比不過師傅的。
這時的白苒冬覺得,自己還能陪這個人一百多年的時光,白翎覺得,自己還能和這個人度過更加長久的日子。
而后來,是誰都沒有想到的,猝不及防的別離。
天災(zāi)之下,任何人都只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即使拼了性命想要挽救什么,最后別人說起,也就像是個自不量力,毫無作為的笑話??蛇@對于體會這種切身之痛的人來說,則是一場終身的酷刑。
當(dāng)一切混亂平息,白翎看到了那具沒有了魂魄的殘破軀殼。
死的人太多了,難過也難過不過來,那么多嚎哭的聲音,不知道有沒有是屬于懷中這個人的。白翎拉起白苒冬沾了血的手,忽然想起幾年前的一夜。
那時白苒冬突然想到什么,抬頭跟他說:“如果我到了該死的時候了,我就一個人跑的遠(yuǎn)一點,死的悄無聲息,尸體也不讓你找到,這樣也免得你看到難過?!?
“如果看不到尸體,我就會不停的去找,因為抱著你也許還活著的念想。”當(dāng)時的白翎是這么回答的。
到如今,白翎才明白,就算看到尸體又如何,就算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已經(jīng)死了,甚至散魂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尋找,仿佛‘尋找’就是掙脫絕望的唯一一個辦法。
白苒冬死后,白翎行蹤成謎。
但是在許多人跡罕至,靈物生長的偏僻地方,會出現(xiàn)一個黑發(fā)紅眸的人,他總像是在找什么。偶然的有路過的熱心鄉(xiāng)民問他在尋什么,他摸一摸袖中一個小囊,也不回答,繼續(xù)往前走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