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里,衛(wèi)凌恒來回踱步,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
王德永猜度陛下的心思,笑吟吟地稟報道:“宋大人官居正二品,他的營帳離主帳不遠,想來宋夫人也在內……陛下若馬上就想見人,奴才這就去安排……”
衛(wèi)凌恒卻是搖了搖頭,“不必?!?
王德永驟然被否決了提議,深覺詫異,半天沒回神。
今年的避暑之行比往年要早,雖宮中各有各的說法,王德永卻總覺得,這是陛下想見一見那位夫人。
聽起來過于不可思議,可說老實話,他打小兒陪著陛下,素來見他殺伐果決,像如今這樣礙于綱常倫理,拿又不能拿,放又放不下的事,還是頭一回遇見。
既然為了她連行程都改了,怎么臨到頭,又不想見了?
衛(wèi)凌恒在王公大臣們的陪同下,小獵了一場,打馬回來時,忽然發(fā)現(xiàn)隊伍里不見宋崢,不禁問:“怎么不見宋卿?”
其中一位官員越眾而出,語氣挪揄,笑著回話:“陛下不知,宋大人想是被宋夫人絆住了腳,微臣來時,正見宋夫人給他挑行獵的衣服呢?!?
狩獵場合氛圍輕松,本就是君臣同樂,官員說話便也不像平日那般嚴肅,一捉到話題,便紛紛調侃起來。
其他官員聞言哈哈大笑:“宋大人為人一向果斷干脆,竟能由著夫人挑挑揀揀,平白消耗大半個時辰?果真是夫妻恩愛。”
“聽說宋夫人樣貌美麗,宋大人又長宋夫人十余歲,小嬌妻嘛,自然疼愛些?!?
還有人搖頭笑嘆,“要我說,宋大人有這般妥帖用心的妻子,才真教人艷羨。換了我家里那一個,嘖嘖,不說也罷!”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鬧極了,愣是沒察覺,空氣里陡然襲來一股肅殺之氣。
可最先回話的那位官員卻發(fā)現(xiàn),陛下的目光如箭矢直刺而來,像是要穿透他一般,他的背后立刻落下一滴汗來。
他這是,說錯什么了?
沒多久,就有內侍公公前去催促宋崢,道是:“陛下道宋大人是一等一的好手,左右沒見宋大人,立刻就叫奴才來請呢!”
皇命不可違,宋崢請他稍等,就聽聞櫻笑道:“帳子里的東西還沒收拾好,你先帶汐兒去吧,好在衣服給你找著了。”
宋崢點頭換上了狩獵服,帶宋汐一同往前去了,只剩下聞櫻一人在帳篷里繼續(xù)收拾行李。
聞櫻一邊整理,一邊思考,她從隨扈名單下來開始,就對皇帝的舉動略有所覺,可等到了這里,反不見人來,便想到對方的內心恐怕并不平靜。
她刻意多留了宋崢一會兒,希望能達到目的。
忽然,帳簾被撩了起來,一道光斜映在地上。
聞櫻背對著門口在疊衣服,心里雖一動,口中卻問:“是爺又回來了?”
來人好一陣沒說話,分不清是多久沒見她了,甚至連夢都很少再夢見,他以為自己漸漸就能把她忘了??扇缃裰皇强粗w秀的背影,他的心跳就驟然變快,那一份渴望將她擁入懷中的心情,使他克制地停住了腳步。
來人半天沒有動靜,她手上速度慢了下來,再問:“爺可是落下什么東西了?”
那沉穩(wěn)而有力的腳步聲終于響起,離她越來越近,隨后來人俯身,隨著輕輕地一聲嘆息,握住了她放在錦衣上的手:“他是把你落下了?!?
他的呼吸輕拂在她脖頸間,聞櫻只覺渾身一顫,猛然轉過頭去!
果然是衛(wèi)凌恒!
他濃密的眉毛斜飛入鬢,高鼻薄唇,五官棱角分明,生得一副霸道樣貌。此刻,他的舉動充滿了壓迫感,像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一樣,不復先前的小心翼翼。
“陛下怎么在這里?”她慌張地抽出了手,“不是有公公來傳您的旨意,讓爺去前頭狩獵……有人假傳圣旨?”
她臉上忽而浮現(xiàn)出擔憂的神色來,像是怕有人對宋崢不利。
衛(wèi)凌恒想起先前那位官員的話,心底像被針扎了一樣,“你不是與我說過不喜歡他,那又替他操什么心?”
聞櫻神色微僵,倉皇地低下頭去,攥緊了那剛疊好的衣服,正是宋崢換下來的那一件。她松手,捋順了那褶皺的紋路,又輕又慢地說:“我既然已經嫁給他了,就是宋家的人,自然要替他操勞……”
“哦?”他倏爾將人一拉,強健有力的臂膀攔在她腰間,不讓她離開,“我沒聽清,你說你是誰家的人?”
那衣服沒抓緊掉到了地上,聞櫻來不及撿,只能把手抵在他胸口,勉強拉開一段距離,“陛下何須如此,后宮佳麗三千,我只是一個成了婚的婦人,”
“我瞧瞧?!?
她越是想逃開,他倒越像是放開了所有的顧忌,非要霸著她不放。
他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著,低笑輕哄道:“佩佩容顏秀美,氣質清靈,如果拆了這婦人發(fā)髻,誰會把你當做成了婚的女人?說是未出閣的少女也不為過。”
聞櫻驀地臉色漲紅,撇過了頭去。
“還請陛下放尊重些,若讓人看見,有礙君威?!?
“想不到佩佩還會擔心我的威儀。”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讓人看見倒是無妨,看見了,正好與宋崢分說明白,納你入宮……”
“不行!”她猛地揪住他的衣襟,手微顫著,比方才擔憂宋崢的模樣要真摯得多,“這、這是昏君所為,陛下不能……”
衛(wèi)凌恒只覺渾身血液一燙,心像要被融化開了一般。
他低下頭來,呼吸與她粉唇漸近,語聲也越低,“那你別再說那些話氣我,好不好?佩佩,你不知道我想見你一面,有多不容易……”
男人獨特的氣息將她包裹起來,聞櫻呼吸微滯,像是被他的企圖震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連掙扎都忘了。
眼看兩人越來越近,帳篷外忽而響起“秋瑟”的聲音:“奴婢給三皇子問安——”
“這里是宋崢的帳篷?我來找宋汐?!?
“還請三皇子留步,大小姐不在。”
“哦,宋大人在嗎,找他也可以……”他話剛落下,不等婢女答復,就抬手掀開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