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天空鋪滿了絢麗似綢的晚霞,落日已沉沉墜向嵐山的盡頭,層層密密的云朵盡數(shù)染上了如泣血般的絳紅,天地間彌漫著一種長日將近的落寞。
和式房間里的淺色榻榻米被夕陽斜照的余暉照得暖意融融,可是那暖意也正隨著日色一分一分地褪去。晚風漸起,院中的竹影森森搖動,那簌簌的輕響落在耳邊,恍惚中竟有一種落雪的錯覺。何夫人放下茶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何世庭見慣了她這把半真半假的溫柔聲氣,只管不動聲色地問道:“姨娘找我有什么事?”
何夫人一身素服,神色也十分哀婉柔弱,垂下眼睛低聲說道:“老爺不在了,我們孤兒寡母只求大少爺給一條活路。這幾個月以來,您手下的人一刻不停地四處找紹庭,到底是有什么事?”
何世庭說:“紹庭是我弟弟。姨娘手段了得,我不過是自保罷了?!?
何夫人又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你總是叫我姨娘......其實我同你母親一樣,都是明媒正娶的何夫人。那些年,我真的很羨慕你母親,出身這樣好,人長得又漂亮,連你父親也不得不做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樣子去愛她......他總是安慰我,說只是騙她罷了,可我不相信他從來沒有動過心?!?
何世庭冷笑一聲:“父親有沒有動過心,姨娘最清楚。姨娘能忍旁人所不能忍,所以才有這二十余年的富貴?!?
何夫人望住他,眼神漸漸凌厲起來:“我與你父親是青梅竹馬,為了他,我什么都能忍。當年他為了保住何氏,不得不去追求你母親,如果不是為了何氏,我們何用蹉跎這十余年的時間?大少爺,我與他之間的感情,你永遠也不會懂?!?
何世庭怒極反笑:“姨娘與父親既然這般相愛,還要何氏做什么?”
這莊園安靜得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房間里太暖,何夫人覺得有一點頭暈,可是依然硬撐著只管說下去:“大少爺聰慧過人,如今一定懷疑,當年在雅加達是有人做了手腳。你不會找到證據(jù)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是你父親做的。因為只要你外祖父活著,他就不能對你母親下手?!?
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她滿意地笑了:“大少爺,你找紹庭是為了當作籌碼,你不是為了自保,你是為了許小姐,你怕我對她下手罷了。你找不到紹庭的,他已經(jīng)跟你父親在一起了,我這個做母親的親手送他去的。我們?nèi)齻€才是一家人?!?
她的嘴角滲出鮮血來,淋淋漓漓地灑滿了前襟。何世庭已經(jīng)明白過來,斷喝道:“棠生,打電話去蓉島許家!”
何夫人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鮮血不停地自她的口中涌出來,她笑得詭異至極,在極度的痛苦之中卻分明是十分得意的神色,掙扎著說道;“大少爺,我也要你嘗一嘗什么叫錐心之痛——呵,你這般愛許小姐,可你再也見不到她了……我們......紹庭......我們?nèi)齻€才是一家人,永遠是一家人......”
她不再動彈了。鮮血蜿蜒著向門邊流去,房門被人驀然推開,棠生走了進來,臉色十分灰?。骸吧贍?.....許小姐在法國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