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倀鬼素來清雅的寢殿里,如今卻是香氛迷離,氤氳恍惚間,我凝視著那個昏睡的女子,陷入了長久的默然。
我的翠色長袖掩蓋下,雙手都在微微顫抖,隨即,下了一個極為委要的決定伸手插入自己的胸中,頓時鮮血噴射,滿地鮮紅!
我艱澀地笑著,哆嗦的手,從胸中取出一塊白色圓丸。
“把這個,喂她吃下去。”
“這是……?”
“是我重新修煉的內(nèi)丹,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可以繼續(xù)活下去,活的很長,很長?!?
寥寥幾語,我感覺到所有氣力和知覺,都在快速流失。
這一瞬,我清晰的明白:自己即將魂飛魄散,永遠的,陷入沉眠。
眷戀的眼,最后一次凝視著沉睡的丹離一我唯一的血親,唯一的羈絆。
愿你,永遠幸福,永遠不要想起我。
我的妹妹。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曾經(jīng)多么的妒忌你,妒忌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而我,只能做一只倀。
上古傳說,倀原本是人,被老虎吃掉就成了鬼,卻又成為虎的幫兇,引虎害人。為了重新獲得軀體,我這一縷殘魂,答應(yīng)了違心的要求,而在我獲得復生之后,我手上便染滿了鮮血和污穢。
同樣雙胞,為何你能幸運的一路朝前,而我,只能躲在這拼湊的殘尸皮囊里,躲閃著日光,做一只倀?
每一次凝視你,我的心都好似在痛苦燃燒每一次想到,你的幸運是我舍卻一條性命換來的,我便會笑自己癡傻。
一瞬間的熱血犧牲,實在太過輕易,而這長久的陰暗,終究讓我的心染滿膿毒。
每一次見到你,都想緊緊地擁抱你,為了那久違的親情,也為了讓你也一同浸染這陰暗的毒穢。
我已無藥可救,但我還有理智。
最后的理智。
我屢次的布局,沒有一次是殺招,只是想看你焦慮為難的模樣,更想看看你會如何抉擇。
在我的心中,至高無上的天門權(quán)柄,比那個男人要可靠的多一只有斬斷你的羈絆,你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于是我讓丹嘉看清真相,含笑欣賞她的瘋狂與絕望,也靜靜觀察著你的應(yīng)對。
但你永遠都比我幸運,你得到的,是不離不棄的一心人。
何等的幸運!
在我的心中,糾結(jié)著對你的嫉恨與愛,我永遠無法再走近你一直到這次,你陷入生死之劫。
這一次,我終于可以走近,拉著你的手。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你那神似的眉眼一我的妹妹??!
就讓我,用僅有的本命元珠,提你擋住這災(zāi)厄的陰霾吧一我希望,你能永遠幸運,快樂。
別了,我的妹妹。
番外霧雪詔塞上正是數(shù)九寒凍,雪片綿密,四散飛舞之下,將草甸都漸漸遮蓋。
蘇幕輕搖折扇,雪色紙扇上繪就的冷雨芍藥圖被雪色一映,更顯得墨色淋漓。藍色鬼面的玉墜顫動著,細密的裂紋經(jīng)緯交錯,顯示出過往歲月的驚心動魄。
他一身雪衣,腰間束以蒼藍天蠶冰絳,在冰冷的雪地里卻仍是行走如飛,宛如仙人。
一道帶著火翼徽記的白芒疾飛而來,他的單手一招,便落入掌心化為三足金鴉。
打開一看,他的臉上無喜,無悲,卻是比冰霜雪地更為冷寂。
“她與他,如此的琴瑟和諧,一起去江南了嗎?”
低低一聲,似嘆似諷,涼薄的笑意從他臉上掠過,卻有了別樣幽微的苦澀。
“到頭來,只剩下我一廂情愿,哈……”
濃若點漆的雙眸微微而笑,宛如最璀璨的琉璃珠玉,卻在此時黯然了。
雪紛紛揚揚的繼續(xù)下著,染上他的飛鬢與發(fā)梢,整個人的身影都顯得孑然而孤。
已經(jīng)離開天都多久了?久到讓他忘記了離愁的滋味。
因為孤擲相思,比離愁更苦。
是什么時候染上了這樣的相思?他至今仍記得,初見的情景,是那般血腥而殘烈那樣嬌小瘦弱的少女,就那樣漫不在意地輕笑著,雪刃一揮,白森森的肩骨就斷為兩截,血肉模糊地突出在外~
再一刀拖長,似乎是慢條斯理,又似乎是轉(zhuǎn)瞬一閃,氣海穴上又是一個血洞。
血如泉涌,噴濺而出宛如一蓬血雨,她仍是淡然輕笑著,好似如此狠絕砍下的,并非是自己的血肉之軀一般,那笑容平靜得讓人心頭發(fā)冷。
那時的她,被鮮血染就,雪白與嫣紅,那般驚心動魄的美,頓時讓躲在huā瓶里的他,目眩神迷,渾身都因激動而顫抖。
小小的少年,并未知道這就是傾心,只是與她互相捉弄時,無奈的任由她捉弄、荼毒,只為求得她開心一笑。
他本以為,日子便是這般白云蒼狗的過著,他與她,會如同他們各自的師尊一樣,在拌嘴中結(jié)為道侶,過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然而,平素慵賴隨意的她,卻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野心,她慫恿了天機宗主,暗中設(shè)局,以爭求天門的控制權(quán)一而她的師尊,也不知是中了什么盅惑,居然對她言聽計從,甚至不惜與自己的道侶鬧得決裂!
那時候的蘇幕,驚慌的發(fā)覺,從來溫柔冷靜,連一句重話也沒有的師尊,她居然暗自抑郁垂淚,從此再不與天機宗主見面。
從那時起,天機與天寰兩宗便反目如冰,火機宗主對愛徒偏聽偏信,甚至有人生出謠言說他跟愛徒不清不楚。
這一切,只因為那個少女的野心與執(zhí)念!
那時候的蘇幕,咬著牙,一言不發(fā),只是將掌心攥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