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誠很累,他知道抑郁在掌控他,他不知道他這樣正常的說話還能維持多久?!案嬖V我?!?
這是第一次,沉誠在唐君恩面前犯病,唐君恩驚慌失措,他沒見過這樣的沉誠,只聽聲音就覺得他仿佛在憑一己之力擋住末日降臨,“我就說了你在加拿大的事,讓她去外網(wǎng)……”
外網(wǎng)。
安娜。
粟敵。
犯罪。
沉誠知道了,掛了電話。溫火是在外網(wǎng)上搜到了他違法的事情嗎?她打的那個電話是她托的人幫她查他的過去嗎?她會查他嗎?
她會找誰呢?
那個混血?對,那個混血。
沉誠沒去調查過那個跟溫火認識的混血,開始以為他是溫火過去的情史,這個關系就讓他不舒服,他怎么愿意去調查?后來意外知道他和阮里紅的關系,就更沒有調查的必要了,他不覺得他能夠對他造成威脅,也因為他是溫火熟悉的人,他不想因為調查他讓溫火討厭。
他是加拿大人,溫火肯定是找他。
他立刻叫人給他去查,本意是查到聯(lián)系方式,他要親自問清楚,但秘書調查之后給他的信息已足夠他明白整個事情原委,不用再聯(lián)系了。
原來他是粟和,是粟敵那個雙胞胎兄弟。
原來溫火就是粟敵說過的,那個來自中國的奇奇怪怪的小姑娘。
繩子斷了。
沉誠摔得粉碎。
溫火早早躺在了床上,卻一直都沒有睡著,她知道醫(yī)生來了,她自己不想見。她摸著肚子,有點涼,就像今天的天氣,九月的天這樣大的雨還挺少見的。
她突然想起粟敵跟她說的話,說:“你覺得什么是對的取向?心之所向才是對的取向?!?
他不是有跟大多數(shù)人不一樣的取向,是他把沉誠擺進了他留給心上人的位置。而沉誠恰好跟他是一樣的性別。他欣然接受,他為愛喪命……
怎么就一定要這樣呢?
誰不好呢?怎么就一定要是沉誠呢?
她現(xiàn)在還能想起粟敵離開之前瘋魔的樣子,她感激他讓她看到無窮無盡的物理世界,所以她本能對粟敵偏心,所以無論那個傷害他的人是不是身不由已,她也一樣把他假想成敵。
現(xiàn)在告訴她,她摯愛的沉誠,就是她的假想敵?
原來是這樣嗎?
粟敵因為沉誠愛上物理,溫火因為粟敵愛上物理?;貒?,又是因為物理,她被韓白露相中,來到沉誠身邊……這是什么呢?這是什么???是什么啊到底……
她咬住胳膊,怎么突然那么難過呢。
就一直都是沉誠嗎?讓她模糊的前途突然清晰的,從來都是沉誠嗎?可粟敵怎么辦呢?他給了她去迎接這一切的勇氣啊。
她要怎么忽略掉粟敵一條人命,欺騙自己然后跟沉誠在一起?
她渾身都開始疼了,反胃的感覺再次襲來,她從床上下來,披上件衣服,拿上車鑰匙出門了。
她沒穿騎行服,只是在車庫頭盔托上拿了個頭盔就上路了。
沉誠這套房子在郊區(qū),旁邊就是山道,溫火穿著白裙子在雨夜跑山,太不正常了,頻引側目。
半山腰上是溫泉村,北京周邊比較大的溫泉會館,沉誠是會員,帶溫火來過,這邊人都認識她,當然主要是認識她的車牌號,京A還是這么順的號,全北京就一人有。
他們看到溫火淋著雨騎車,就跟老板說了,老板立刻借著此事聯(lián)系了沉誠。
沉誠接著電話快步走到臥室,她真的出門了,可他一點動靜都沒聽到。他剛剛耳鳴了,仿佛身處一個音頻為100HZ以上的世界,他被這種高分貝的聲音壓迫著,痛苦萬分。
就像海洋生物遭遇聲吶,器官受損,最后擱淺,死亡。
粟敵重新回到他的生命里了,還是以這種方式回來,他接受不了,他的雙相情感障礙的嚴重程度在他知情那一刻,達到一個頂峰。
抑郁伴隨著躁狂,不斷給他的大腦施加壓力,大腦再驅使、支配他的身體,導致他心理和生理雙重崩潰,直到溫泉會館的電話打來,他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力量都沒了。
精神病,就是這么可怕,它輕易就摧毀了一個無所不能的男人。
他困難地換衣服,開車去找溫火。
他擔心她,他就算是要死,也得在死前確定溫火是安全的。
他可以一命償一命,但溫火必須要好好的。
他的妻子必須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