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聽煩了,忽地直起身把煙掐滅:“我走了?!?
蘇浩安一愣,這會兒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他的情緒。
“你這是咋了?”
“……”
“你沒開車來,又喝了酒,你咋回去?”蘇浩安立刻攔他,“錢飛一會兒要過來,讓他送一程得了,你回去也沒事情干。”
可能是覺得他說的有理,桑延沒起身,又靠回椅背。
蘇浩安盯著他:“你這是喝多了?”
“……”
蘇浩安:“還是因為向朗心情不爽?”
桑延依然沉默。
“你有這必要?他倆都認識多久了,要能在一起,早他媽在一起了——”說到這,他突然覺得這話放在桑延身上也合適,立刻改口,“話說,你還喜歡溫以凡不?我本來是以為你還對她有那個意思,才想著給你找個機會,讓你倆合租的。但我這看著,你對人這態(tài)度,又讓我覺得猜錯了?!?
“……”
蘇浩安拍了拍他的手臂:“來,跟我談?wù)勑?。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像你那么嘴賤,人說什么傷心事就你就往哪里扎刀?!?
“我有病嗎跟你談心,”桑延笑,“你說你跟個喇叭有什么區(qū)別?”
“……”蘇浩安噎住,正想跟他爭。
“老子就是困,”桑延耷拉下眼皮,說話欠欠地,“你還挺能腦補?!?
“滾吧,”蘇浩安起了身,“算我浪費感情?!?
蘇浩安本就不是靜得下來的人,坐了這幾分鐘又打算出去外面浪。聽了桑延的話,他也覺得自己今晚有點兒矯情,居然還覺得這什么都看不入眼的大少爺會被影響了心情。
出休息室之前,蘇浩安抬眼,看著這會兒躺在沙發(fā)上的桑延。
倏忽間,覺得他此時的狀態(tài)有些熟悉。讓蘇浩安想起了,他們高考錄取結(jié)果出來的那一天。
蘇浩安成績爛得一塌糊涂,高三時能進理科重點班,還是因為有個在一中當(dāng)校長的舅舅。當(dāng)時的制度是高考結(jié)束后先估分,等志愿報完了成績才會出來。
從考場出來的那一刻。
蘇浩安就知道自己這回完蛋了。
但因為蘇父先前跟他說過。
如果他高考能考上隨便一個一本大學(xué),就給他買臺新電腦。
蘇浩安極為心動,考完當(dāng)天就信誓旦旦地跟父親說,自己一定過一本線了,甚至連考上南蕪大學(xué)都輕而易舉。
蘇父聽信了他的?!罕啤弧?
第二天就給蘇浩安買了臺新電腦。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過去,高考第一批次錄取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蘇浩安一整天都不敢回家,在外頭的吧呆了一整天。
后來干脆去桑延家了。
當(dāng)時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桑延和桑父桑榮都不在家。
桑延的媽媽黎萍正在教桑稚寫作業(yè),表情溫溫和和的,讓他先去桑延的房間等著。蘇浩安來桑延家算是家常便飯了,也不覺得尷尬,直接進了桑延的房間。
蘇浩安打開桑延房間的游戲機,自顧自地玩起了游戲。一整天都對著這種電子設(shè)備,沒玩多久他就覺得困,躺桑延床上睡去了。
再有意識時,是聽見了一陣關(guān)門的聲音。
蘇浩安被這動靜聲吵醒,睜眼見到了桑延。
少年剛把房門關(guān)上,穿了件深黑『色』的短袖,灰『色』長褲。
上身看不出來,但褲子顏『色』有幾塊明顯深了些,加上他頭發(fā)有些濕潤,蘇浩安立刻問:“外頭下雨了?我來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啊。”
桑延瞥他一眼:“你怎么來了?”
“錄取結(jié)果出來了,”蘇浩安嘆息,“我不敢回去,怕被我爸打斷腿?!?
“活該,”桑延嗤了聲,“吹?!罕啤坏臅r候怎么不怕斷腿。”
今晚他是收留自己的恩人,蘇浩安沒跟他計較:“你上哪去了?我等你打游戲等了半天。”說著,他看了眼時間:“我靠,這他媽都十一點了?!?
“沒去哪,這不回來了?!鄙Q右矝]去洗澡,坐到了游戲機前的地毯上,往他的方向扔了個游戲手柄,“還打不打?”
蘇浩安立刻起身:“打。”
兩人邊打游戲邊聊著天。
蘇浩安:“你這么晚回來,叔叔阿姨沒罵你???”
桑延:“可能嗎?”
“……”蘇浩安無言,“所以你這不是自己欠的嗎?”
他又問了一遍:“你上哪去了?你不是都被南大錄取了,這多爽啊。要是我有這成績,我在家能當(dāng)天王老子了。”
桑延:“你哪來那么多廢話?”
“唉,”蘇浩安習(xí)慣了桑延的態(tài)度,繼續(xù)說,“我也不知道我能上什么學(xué)校。我剛看到陳淺發(fā)了個說說,她考上a大了。但我沒報a市的學(xué)校?!?
桑延沒吭聲。
蘇浩安繼續(xù)碎碎念。
過了不知多久。
蘇浩安發(fā)現(xiàn),游戲界面上,桑延所『操』控的人物忽地定在那一動不動,任由他打。他打游戲從沒贏過桑延,只當(dāng)是他卡了,趁機瘋狂開大。
把他打死之后,蘇浩安才看向他,假惺惺地冒出了句:“你是卡了還是怎么,怎么這么菜——”
話沒說完,就卡在了喉嚨處。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蘇浩安有些說不出話來。
桑延正低著眼,非常安靜地看著手上的游戲手柄,卻又不像是在看這個東西。他似乎走了神,身子微微下彎,看上去又顯得緊繃。
像個靜止的畫面。
又像是條快崩到極限的弓弦。
蘇浩安從初中開始認識他。
從認識的第一面起,桑延就一直是一副輕世傲物的模樣。他眼高于頂,過得旁若無人,不在意任何人,也看不上任何東西。
像是生來就該活在頂端的人。
可在那一瞬。
蘇浩安莫名有了種錯覺。
他的一身傲骨。
好像被人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