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自己太沒心沒肺了些,但只要能安然離開,也顧不上這許多,他累死拉倒,也沒人再對她懷疑。
回來這里還不到一日,生理鐘沒能理整過來,不習慣這么早睡,在床上滾了半天,仍無睡意,嘟噥著數(shù)了半天羊,最終宣告催眠失敗。
翻過身見不凡仍端坐幾后,就著燈光,一頁一頁的翻看賬本,直接當她透明。
挑了挑眉,過來之前的擔心全是多余的,怪不得姨娘會叮囑她別給他添麻煩。
視線亂溜,定在了他書案的另一角上,那兒擱著兩摞書本,其中一摞是翻看完畢的賬本,另一摞最上面的卻畫有畫案,類似游記之類的,尋思著可以掏上兩本書來打發(fā)時間。
猶豫再三,偷溜下床,輕手輕腳走到書案前,盡量不驚擾了他。
彎腰翻身那本書的封面,入眼便是十分干凈清峻的小楷,讓無憂眼前一亮,那字體筆法精致、美侖美奐,大氣卻內(nèi)斂不張揚。
無憂翻看了幾頁直接便想到了王羲之,如果王大書法家看見這本書,會不會與寫這書人的人惺惺相惜。
書里的內(nèi)容盡是各地的民俗特色,以及喜好,翻了十幾頁,正看到興頭上,竟沒了。
將嘴一扁,寫書的人當真偷懶,一本書只弄了十幾頁,后面全是白紙就拿出來賣錢。
再看下面書籍,都是些兵法什么的,看的就甚是無趣。
其中一個例舉失敗的戰(zhàn)役的將領叫朱卿,作風很象宋江,無憂是最煩宋江的。
看著越加不痛快,見不凡面前擺著的紙筆,順手拖了過來,坐下身去,抬頭偷看書案對面的那位,仍是只顧看自己的東西,對她不理不顧,就象他面前根本沒這個人。
無憂頓時壯了膽,提筆在紙上畫了個抱了頭,撅著屁股跪趴在地上的胖男人,他身后立著個威風凜凜的將軍,拿著個棒槌,直接暴了前面那位的菊花,被暴的那位自然是眼淚亂颼,在胖男人旁邊寫著“朱卿=宋江”。
她在二十一世紀時極喜歡畫美男和卡通,可以說是到了迷戀的程試,認定如果不是冥王給她定了方向,空不出多的時間,要不然沒準過些年,她就能成為一代插畫家。
但越是沒得畫,越是想畫。
特別是在冥王逼她畫畫時,只要冥王沒盯著她,便會偷著改畫美男和卡通,這么些年下來,她的美男沒畫出名堂,卡通卻畫得順風順水。
這時信手畫來的兩個卡通小人,倒也有模有樣。
吹干了墨,看了一回,仍覺無聊,眼皮倒是澀漲了,趴在書案上,沒一會兒功夫便沉沉睡去。
不凡這才抬眼起來,看向她畫的暴菊圖,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合了手中賬本,放到一側(cè),再回頭間,視線落在無憂的那雙眼上,那雙烏黑澄清的眼,在他腦海里浮過,唇角笑意慢慢褪去,伸手過來,指尖輕撫無憂的眼。
無憂睡夢中感到眼皮微涼,下意識的伸手去搔。
不凡忙將手縮回,手袖掃過她的臉龐。
她又去搔臉。
不凡微微一笑,捉了她的手阻止她在臉上亂搔。
無憂抬起手露出的“朱卿=宋江”的幾個字落入他的眼里,他身體輕輕一震,放開無憂的手,將那暴菊圖取過,定定的看著那四個字。
過去無憂不愛寫字,不論他怎么迫,總是不用心,寫出的字自是看不得,而這幾個字字跡絹秀,絕非過去無憂可比。
近些日子,他聽下人稟報無憂在山中情況時,下人也曾提到過,這三年,無憂練字很是認真,三年時間大有長進也是不足為奇,讓他挪不開眼的卻是“朱”和“宋”字的那一撇上。
很久以前,他曾教過另一個人寫字,那個人寫什么都還好,獨每寫到撇上就總愛帶勾,任他怎么教,怎么訓,甚至連戒尺都用上了,就是改不了,而現(xiàn)在這紙上的“朱”“宋”二字的撇上便帶了勾。
良久,輕嘆了口氣,將暴菊圖仍放回案上,起身繞過書案,定定的看了無憂許久,才伏身將她抱起,送上床榻,拉過絲被為她蓋上。
吹熄了燈,除去外袍,齊整的搭上屏風,坐在床邊,就著窗外映入的月光,凝看了無憂的閉著的眼,好一陣,才收回視線,落下幔帳,在她身邊躺下。
閉了眼,卻全無睡意,滿腦子都是朱”“宋”二字的一角。
重新睜開眼,側(cè)臉看向無憂熟睡的臉龐,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漆黑的眸子里有波光閃動,神色越加的溫柔。
無憂越睡,臉越癢,伸手亂抓。
不凡忙壓下她胡來的手,拂開幔帳,往桌邊角凳上事先備好的清水中滴了兩滴藥水,單手擰了濕巾,輕敷到她臉上。
一陣清涼,無憂頓時醒來,月光中直接望進眼前那雙黑如幽谷深潭的眼眸:“吵到你了?”
再看帳外,已熄了燈,忙改了口:“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