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蔣丞打了個呵欠。
“這次見你比以前話多,是不是憋著了?”潘智問。
“……可能吧?!笔Y丞想了想,還真是,無話可說也無人可說。
轉(zhuǎn)學(xué)的學(xué)校在地圖上看,離李保國家不是太遠(yuǎn),至于是個什么樣的學(xué)校,蔣丞沒有查過,也沒有興趣去打聽。
高中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非常麻煩,從老媽和老爸鍥而不舍地辦手續(xù)的那會兒開始,他就基本對所有事情都沒興趣了,連去打個架都提不起興致。
就像是什么東西從身體里被抽走了,他就像一灘泥,找個合適的洼地趴著完事兒。
潘智查了路線之后,拉著他去坐了公交車。
“知道么,公交車上看到的是一個城市最本真的氣質(zhì)?!迸酥钦f。
“嗯?!笔Y丞看了他一眼。
“這話是不是特別有哲理?!迸酥怯行┑靡獾貑枴?
“嗯?!笔Y丞繼續(xù)看著他。
潘智瞪著他相互對視了一會兒:“哦,這話是你說的?!?
蔣丞跟他握了握手。
車上人不多,小城市的出行明顯要輕松得多,沒有人擠人,沒有糊一臉的頭發(fā),沒有擠不上車的情況,也沒有從車上被擠下來的情況。
“這車坐得比咱那邊兒舒服多了,”潘智下車的時候表示很滿意,看了看手機地圖,“四中,往前再走500米拐個路口就到了。”
“估計不讓進去。”蔣丞拉了拉衣領(lǐng)。
“那就在外面看看,周圍轉(zhuǎn)轉(zhuǎn),以后你的主要活動范圍就在這兒了?!迸酥悄弥謾C沖著他按了一下。
“干嘛?!笔Y丞看了他一眼。
“拍張照片,”潘智說,“于昕知道我要來,哭著喊著跪著求我拍張你近照給她,我覺得吧,拒絕一個女孩兒挺難開口的……”
“給你錢了吧?!笔Y丞說。
“是?!迸酥菄?yán)肅地點了點頭。
蔣丞看著他沒忍住笑:“無恥?!?
“你倆真完了???我還覺得她不錯呢?!迸酥悄檬謾C對著他又拍了兩張。
“沒什么意思?!笔Y丞說。
“是因為她是女的嗎,所以沒意思。”潘智跟采訪似地繼續(xù)拿手機對著他。
蔣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覺得吧,能找女朋友還是找女的,找男的費勁,大環(huán)境還是不好,”潘智收起手機,“別被網(wǎng)上扎堆兒的腐女迷惑了,這些人往三次元里一撒,就沒了。”
“你其實也憋挺久沒說話了吧?!笔Y丞說。
“自打放假沒見著你之后就沒怎么說話了,”潘智抓了抓胸口,“生生憋從a憋成b了?!?
“你回去之前我送你套內(nèi)衣吧。”蔣丞說。
“到了,”潘智往前一指,“第四中學(xué)……門臉兒還挺大,比咱們學(xué)校大?!?
學(xué)校大門開著,往里走的時候,門衛(wèi)看了他倆一眼,沒說話。
“不管?”潘智說。
“不管你還不爽了啊?”蔣丞斜眼瞅了瞅他,“賤不賤?!?
“轉(zhuǎn)轉(zhuǎn)去。”潘智胳膊一揮伸了個懶腰。
“還……”蔣丞往四周看了一圈,“挺大的?!?
“那是,也就咱學(xué)校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想擴也擴不出去,”潘智說,“這學(xué)校多爽,操場肯定也大……去看看球場?”
“嗯?!笔Y丞應(yīng)了一聲。
他和潘智最關(guān)心的大概也就是球場了,原來學(xué)校就幾個室內(nèi)籃球場,足球場都因為要給教學(xué)樓騰地兒被鏟了,雖然他倆不踢球,但也覺得憋氣。
相比之下,這個四中的場地就讓人舒服得多。
足球場有,居然這么冷的天兒還有一幫人在場上踢著。
旁邊有倆室外籃球場,排球場地也有。
“有室內(nèi)的,進去看看?”潘智用胳膊碰了碰他。
蔣丞幾天來的郁悶情緒因為四中這個校園而得到了明顯緩解,相比李保國的家,和李保國家那條街,這個寬敞的場地讓他像是終于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卮瓪饬怂频挠鋹偂?
他閉了閉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吐出來之后一拍潘智的肩膀:“看看?!?
室內(nèi)球場不算太大,但排球羽毛球籃球場地都有,只是需要重疊使用。
兩個籃球場上都有人,看到有人進來,都看了過來。
潘智停了停步子,蔣丞沒理這些目光,手往兜里一揣,慢悠悠地走到場地旁邊的幾張椅子上坐下了。
挺久沒打球了,他打算看看人家打球過癮。
場上的人看了他們一會兒之后就繼續(xù)打球了。
“是不是人校隊訓(xùn)練呢?”潘智坐在他身邊問了一句。
“不是吧,”蔣丞說,“愛好者水平?!?
“要不要上去玩玩?”潘智笑著說,“咱倆配合?!?
蔣丞把腳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今天穿的是雙休閑鞋。
“哎,”潘智往后一靠,腦袋枕著胳膊,“咱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一塊兒打球了。”
“別換風(fēng)格,你不合適這款,”蔣丞說,場上有人投了個很漂亮的三分,他聲音不高地喊了一聲,“好球?!?
那人看了他一眼,沖他笑著抱了抱拳。
雖然沒上場,跟潘智一塊兒坐在場邊看人打球的感覺還是給了他短暫的一小段安寧,把所有心煩氣躁的情節(jié)都剪掉了。
只要不去考慮明天潘智一走他就會回到灰撲撲的生活里就行。
他盯著場上的人看得挺投入,球場里什么時候又進來了人他都沒注意,一直到場上的幾個人都停了下來,一臉不好描述的表情看著門那邊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
“怎么感覺有戲看?”潘智有些興奮地在旁邊小聲說。
“什么……”蔣丞轉(zhuǎn)頭看了過去,愣了愣,“戲?”
一二三四五六,進來了六個人。
蔣丞覺得自己吃驚得差點兒閃了后槽牙。
不,是,好,鳥,四個,后邊兒是買水收他錢的那位,戴著棒球帽的顧飛走在最后頭,帽子遮掉了他腦袋上拉風(fēng)的音符。
蔣丞有點兒佩服自己的人臉記憶能力,燒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時候還能把這幾張臉都給記下來了。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個陌生的學(xué)校,同時碰到六個他見過的陌生人,實在是一個奇跡。
蔣丞覺得大概是被潘智傳染了,用一種期待大戲開場的心情看著他們幾個慢慢走了過來。
看樣子是來打球的,顧飛穿的運動褲和籃球鞋,有一個人手里還拎著個球。
“大飛?”場上有人說話了。
“啊。”顧飛應(yīng)了一聲。
“來干嘛?”那人問。
“來打球啊。”顧飛說,語氣很平和,一點兒□□味兒都沒有。
“……全上嗎?”那人猶豫了一下又問。
“老弱病殘不上?!鳖欙w說完脫掉了外套,轉(zhuǎn)頭想往椅子這邊扔過來的時候,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蔣丞,頓時被口水嗆了一下,瞪著他咳嗽了好半天。
蔣丞把臉上“想看好戲但好戲沒開場就結(jié)束了好失望”的表情收了收:“這么巧。”
“早上好?!鳖欙w說。
“一塊兒的嗎?”場上的人問。
“不是。”蔣丞回答。
顧飛他們六個人里留下了三個準(zhǔn)備打球,另外三個人過來坐到了蔣丞和潘智身邊。
收錢的那位挨著蔣丞坐下了,沖他伸了手:“我叫李炎。”
“蔣丞,”蔣丞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又指了指潘智,“我哥們兒潘智?!?
“都四中的?”李炎打量了著他倆,“以前沒見過你們?!?
“以后是,”蔣丞不想解釋太多,“你們都是四中的?”
身后另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也許不是故意的,但聲音里都帶著習(xí)慣性的嘲弄,李炎回頭瞅了瞅他們:“我們看著像學(xué)生?”
“誰知道呢,”蔣丞有點兒不爽,“我也沒逮著人就盯著看的習(xí)慣?!?
李炎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轉(zhuǎn)頭看著球場上的人,沒再搭理他。
后面的人大概沒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人說了一句:“大飛高二的。”
“哦?!笔Y丞回答。
還真是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