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做不出來??!”
“這也太難了!”
還沒寫完整道題,底下的哀嚎聲漸次響起。
但對林朝夕來說,從裴之開始寫下第一筆時,她就再聽不到周圍的聲音。甚至連裴之的身影都從她視線里消失,她只能看到那道緩緩成形的題目。
很長,很有難度,她能看懂其中一些部分,卻對另一些部分完全陌生。
她完全沉浸其中,感到困惑不解卻又覺得很有挑戰(zhàn),她下意識翻過手上資料,從口袋里抽出筆,將之順手抄記下來。
寫著寫著,她腦海中繼續(xù)冒出一些很奇怪的思路,她不由得將這些都記錄下來。
“咦,林同學你在解題嗎?”
突然,林朝夕身邊有人喊道,她猛地一怔。
安瀟瀟聲音很響,剎那間,整個教室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裴之已經(jīng)走到門口,也停下來,看向她。
林朝夕第一反應是尷尬,她在干什么???
哲學系女生在數(shù)學系教室試圖解校園男神出的題,畫面太不自量力,太酸爽。
她很慫地看著裴之。
裴之的目光卻依舊清醒很透徹。
總有些人讓你看他一眼就很想成為那樣的人。
林朝夕迅冷靜,有什么可怕的?
“我抄一下題目。”她對安瀟瀟說。
“學姐很想加入裴之同學的隊伍?”安瀟瀟瞥了眼門口的男神同志,“難怪學姐剛才還主動要來問裴之同學問題……”
“勤學好問嘛?!?
“不不不,我覺得不是哦,學姐不是學哲學嗎?”安瀟瀟頓了頓,勾起嘴角,“你這么努力想做數(shù)學題,該不會是暗戀裴之同學吧?”
話講到這份上,已經(jīng)不是神經(jīng)病可以形容了。周圍同學看向她的目光已經(jīng)充滿同情。
林朝夕真的很沒在意安瀟瀟的擠兌,但在那個時刻,那個情景下。遠處是裴之的清俊身影,夕陽的光朦朦朧朧。
她忽然笑了,轉頭看安瀟瀟,問:“誒,你怎么知道?”
沉默,一開始是相當難耐的沉默,學生們面面相覷,沒想到上個課還能聽到勁爆的表白。隨后,不知道誰“噗嗤”一下笑出聲,隨后整間教室爆哄笑。
安瀟瀟開始還很得意,但漸漸地,她現(xiàn)周圍學生沒有在嘲諷誰。學生們很高興,有人鼓掌,甚至還有人吹起口哨。
林朝夕坦坦蕩蕩,嘿嘿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裴之動了。他單手插袋,外套隨意搭在手上,從階梯教室下拾級而上,很快就站在他們面前。
整間教室再次鴉雀無聲。
林朝夕看著裴之英俊的面孔都驚呆了,您這是什么意思?
裴之同學本人并沒覺得這么做有什么問題,就很隨意地問:“你在解?”
“就……寫寫思路吧?”
教室里有人抽了口涼氣。
林朝夕這才意識到,她這么回答也太不謙虛了,趕忙改口,“我就是抄下題目,回去研究?!?
“我能看看嗎?”裴之說。
林朝夕心臟再次不可遏制跳動起來,但裴之依舊眉目清朗,一派自然,仿佛她根本沒在意她剛才大庭廣眾的表白。不過也是,聽上去就像開玩笑的嘛,男神怎么可能在意。
她更加釋然,將手上的白紙掉了個個,遞了過去。
裴之修長手指將之接過,她能很清楚看見他的睫毛覆蓋下的小片陰影。下一秒,裴之竟真的仔細閱讀起她隨手寫的解題思路來。
很快,裴之抬頭,低聲問她:“fisher線性判別函數(shù)?”
“???”
“完全解的分類?”
她搖頭。
“已經(jīng)很不錯了?!?
裴之將草稿紙遞還給她,沖她點了點頭,隨后將手插回口袋,轉身離開。
整個過程非常之快,林朝夕甚至不明白剛才究竟生了什么,但周圍到處有人在問她。
“學姐好強,男神說你很不錯啊,能看看你的思路嗎?”
“裴之剛和你說了什么?”
“學姐真的是哲學系的嗎?”
林朝夕幾乎聽不見周圍任何聲音。她收回看向裴之背影的視線,再看了一遍手上的草稿紙。
平靜下來后,她很確定,她剛才在裴之眼中真實看到一閃而逝的神情是遺憾。什么“函數(shù)“也好,“分類”也罷,甚至有可能是裴之在啟她。但她甚至連復述一遍裴之剛說的名詞都做不到。
已經(jīng)……很不錯……
只是對一個哲學系學生來說,很不錯而已。
林朝夕忽然難過起來,因為那瞬間她很清楚意識到,她與這道題目之間距離,等于她和裴之之間的距離。
也就是說,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
她沒法再呆下去。將手里的稿紙隨手遞給想看的男生,和蘇小明打了個招呼,她就離開后門,跟人流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快到走廊盡頭時,她深吸了口氣,回頭想最后看一眼裴之。
視線里是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青春洋溢的笑容和各色服裝,但那瞬間,她看得最清楚的卻是裴之指尖和衣服上的白丨粉筆灰。
最后的清亮天光落在他身上。
真好啊。
林朝夕扭回頭,看向遠處天空。
原來劇情并不會因為突然到來的停頓生質的改變。
他們終將像現(xiàn)在這樣漸行漸遠,漫長人生,再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