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婧醒來時,頭疼得厲害,睜開眼,頭頂?shù)募嗎J鞘煜さ念伾?,連床榻和錦被也都是熟悉的感覺,而幾個月前她從鹿臺山回來,卻因?yàn)檫@大床太過舒服而有些睡不著。
她第一天醒來便出宮去找韓曄抱怨,在城西的晉陽王府中,韓曄聽罷笑道:“丫丫,難道還是鹿臺山上的硬板床更好?”
她毫不知恥地?fù)溥M(jìn)韓曄懷里,笑嘻嘻道:“鹿臺山上的硬板床是不舒服,可是,能偷偷爬上韓曄的床啊,師父他們都不知道,特別好玩……”
韓曄笑了,眉目如畫,忽地又嘆道:“丫丫,要是有一天我走了,你怎么辦?”
她有恃無恐地瞪著他,不滿道:“你要是敢走,我就去追,天涯海角,上天下地,你跑不掉的!我才不怕!”
韓曄輕笑,炙熱的唇吻上她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丫丫,你不用去追我,只需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找你,知道么?”
“好!”她滿口應(yīng)下,心想,韓曄真好,他這么寵著她,從不讓她難堪,從不讓她勞累,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她半點(diǎn)懷疑都沒有。
然后呢?
韓曄說,我愛她。
從前的世界坍塌得太快,一眨眼就土崩瓦解。
太極殿上,他站在她身邊,手執(zhí)白玉杯,向她的父皇敬酒,然而,他代表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問問他,韓曄,如果我也傷得很重,比她還要重,你會雄么?
不用問,她已經(jīng)知道答案,連一眼都不愿看向她的韓曄,再不會雄她了,于是,她自己也再不雄自己。
左手腕很痛,她稍稍抬起一看,發(fā)現(xiàn)上面纏了一圈白色的布條,而那串珊瑚珠不見了!
百里婧大吃一驚,陡然坐了起來,視線對上身邊的男人那雙與世無爭的黑眸,她長久的深埋的底線突然被赤果果地撕開,好脾氣完全消失不見,冷聲道:“是你給我包扎的?誰讓你多管閑事?!”
她這么確定是他,是因?yàn)槟珕柊咨幸碌囊陆巧倭艘粔K。
她沒有對他們同床共枕持任何反感憚度,也沒有對昨天喝酒失態(tài)作任何解釋,張口就是這么一句。
墨問說不出話,沉靜的黑眸垂下來,似乎不敢再看她,手抵在唇邊,大力地咳嗽起來,咳得整個胸腔都在震動,顯然痛苦不堪。
見此情形,百里婧的火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平息下去,像赤紅的烙鐵被放進(jìn)冷水里,只聽見“哧”的一聲響,火熱立刻退了。與一個病秧子有什么好計較的?她的氣對誰發(fā)都好,對他發(fā)有用么?見她的手受傷了,替她包扎不是正常人應(yīng)該做的么?她憑什么怪他?
宮女們聽見響動,忙進(jìn)來問道:“公主,您有何吩咐?”
百里婧煩躁不堪,沒有應(yīng)她們,反而探過身,溫柔地拍了拍墨問的背,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fā)脾氣?!?
柔聲軟語,與剛剛判若兩人,墨問側(cè)身面向她,她未受傷的右手探過去幫他順氣,看起來像是將他摟在了懷中,三千青絲垂下來,頗為嫵媚撩人。
墨問雖還在咳嗽,卻似乎好多了,他小心地握住她的左手,攤開她的掌心,溫涼的指尖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