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導(dǎo)引徐府一行人的婆子似乎頗為健談,一邊引著徐府一行人走上了東邊的游廊,一邊滔滔不絕說著話:“我們國公府后院又分了三個部分,夫人住了居中的蘆雪庵,公子住了左邊的竹聲院,姑娘們住了右邊的紅楓居,三個院子彼此之間都有小門相通?!?
徐宜蓮和徐燦燦雖然垂眉斂目,其實都支著耳朵在聽。徐韓氏為人謹(jǐn)嚴(yán),婆子說著,她也聽著,卻不肯多說一句話,免得有探聽國公府隱秘之嫌。
直通后院的游廊仿佛沒有盡頭,雖然西側(cè)濃密粗壯的楊柳遮在頂棚上面,擋住了陽光,并沒有直接曬著太陽,可是徐燦燦已經(jīng)被曬得出了一身細汗。
婆子仿佛知道她們都走累了,道:“真是對不住了,因為國公府實在有些大,因此府里女眷進出都是乘坐小轎的,只是今日客人實在太多……”言下之意是你們徐府還不夠在國公府坐轎的資格。
在這樣的權(quán)貴云集的誠,徐韓氏的丈夫只是區(qū)區(qū)吏部侍郎,當(dāng)然不敢拿大,聞言忙謙遜了幾句。
她看了看后面的徐燦燦和徐宜蓮,發(fā)現(xiàn)徐燦燦看似嬌弱,可是除了小臉上沁出些細汗之外,看起來更增嬌艷,其它倒也沒有什么,而自己的女兒徐宜蓮因為長期養(yǎng)在閨中,從沒有走過這么長的路,已經(jīng)有些搖搖欲墜了,臉上擦的粉也被汗水弄得亂七八糟的。
徐韓氏使了個眼色給梅雪,梅雪跟了她有些年頭了,立刻領(lǐng)會了她的意圖,取了個荷包上前拉住婆子,含笑道:“媽媽,奴婢已經(jīng)累得走不動了,歇歇可好?”
婆子暗暗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很是滿意,滿臉堆笑用衣袖撣了撣游廊兩側(cè)隨著欄桿的木椅,請徐韓氏等人坐下。
徐韓氏含笑虛讓了讓,卻沒有立即坐下。
梅雪從拎著的包袱中取出三個繡墊,分別鋪在了木椅上,徐韓氏這才在中間的繡墊上坐了下來。
徐燦燦看徐宜蓮也坐下了,這才坐了下來。
流螢取了妝盒出來,迅速幫徐宜蓮補妝;碧云瞅了瞅徐燦燦的臉,覺得沒什么可補的——徐燦燦已經(jīng)自己取了細紗帕子已經(jīng)揩了汗。
梅雪又取了牛皮壺為三人都倒了一杯水。
婆子沒話找話:“咱們現(xiàn)在走的這條路,是女眷用來走的路;去拜訪公子的客人,都走西邊游廊,直接去了竹聲院?!?
梅雪瞧了徐韓氏一眼,笑著問道:“聽說你們公子內(nèi)寵頗多,客人能直接進竹聲院?”
婆子一聽便笑了:“竹聲院還分內(nèi)院外院正院偏院呢!公子的姬妾都住在內(nèi)院的偏院里,客人如何撞得著?”
梅雪一臉受教的表情,長長地“哦”了一聲。
這時候一串涼轎逶迤而來,立著的梅雪她們幾個忙給這些轎子讓路。
轎子走近,徐韓氏認(rèn)出是國公夫人舒氏的幾個娘家嫂子和侄女,忙起身行禮。
舒氏甚是傲慢,只是微微頷首,連轎子都沒停就過去了。
徐燦燦悄悄看了徐韓氏一眼,發(fā)現(xiàn)她面容沉靜,絲毫沒有受辱憤怒的跡象,不由對這種唾面自干的涵養(yǎng)佩服極了。
帶舒氏走遠,婆子才繼續(xù)引著徐府一行人往前走。
此時傅予琛已經(jīng)和皇太子傅予玨并排躺在清風(fēng)閣內(nèi)的躺椅上,靜靜享受著難得的湖上清風(fēng)。因為太子五行缺水,永安帝就令人毀掉東宮南邊的宮殿挖土引水,形成了一個占地百十畝的清塵湖,并在湖心島修了亭臺樓閣,好讓太子夏季過來避暑。
位于二樓的清風(fēng)閣,四面懸空圍著欄桿,此時猶帶濕意的湖風(fēng)吹拂著四面的白紗,真如仙境一般。
太子靜靜躺著,雖是夏季,瘦長的身體卻依舊穿著白色繡銀龍的夾袍,白里透青的臉已經(jīng)瘦得快成骷髏了,嘴唇也泛著紫。
太子的親信太監(jiān)馬不凡先把圍著清風(fēng)閣守衛(wèi)的禁軍集中在一起低聲訓(xùn)話,看他們各回各位之后才用托盤端著切好的西瓜躡手躡腳上了梯子。托盤里擱著兩個水晶盤,一個里面放著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西瓜,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銀叉子;另一個水晶盤里放著切好的西瓜,緊密地排列著。
把托盤放在太子和傅予琛中間的椅子上之后,馬不凡輕輕叫了聲“殿下”。皇太子掀開眼皮瞅了他一眼,又閉上了眼睛。對他來說,即使是做睜開眼睛這個動作也是累的。
馬不凡開始用銀叉子叉著小塊的西瓜喂皇太子。他是一個極清秀的太監(jiān),看上去二十一二的模樣,看著皇太子的眼神專注極了,每喂一塊都湊上去瞅著,恨不能替太子嚼好再喂。
對于馬不凡有些曖昧的行為,傅予杳像沒有看見,他坐了起來,拿起西瓜吃了起來。
馬不凡離開之后,傅予琛側(cè)身看向太子:“大哥,不如和我去下面走走吧!”他沒有自稱臣弟。
太子臉上漾起了淡淡的笑:“我如今還能走得動?上來時都是太監(jiān)抬上來的?!?
傅予琛看著太子,雖然依舊沉靜,可是眼中是深深的憂慮。對他來說,太子是大哥,是他的保護人,是他的親人,三年前也是太子救了他的命,他并沒有像人們猜想的那樣,盼望著皇太子早日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