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停在一座粉墻黛瓦的大宅處,冷冷道,”你有錢嗎?”
另一邊的徐子陵賠笑道”我們當(dāng)然沒錢,不過大士若你有錢,不也是一樣嗎?”
白衣女冷笑道”我有錢就等若你有錢嗎?也不照照鏡子。而且我的錢早因你兩個家伙撞翻船時隨包袱掉進江底了,你們昨天還有人招呼兩餐,豐衣足食,我卻半個饅頭都未吃過,現(xiàn)在竟還怨我不帶你們?nèi)ゴ蟪源蠛???
寇仲憤然道:”你不是只懂怒人嗎?若韭我們撞沉了船,早給宇文化骨追上來,我們頂多是給他把骨化了,而大士你花容月貌,保證會被宇文怪拿去做小老婆。”
白衣女倏地站定。
兩人還以為她要發(fā)難,分向兩旁逃開去。白衣女徽感愕然,看到兩人猶有余悸的表情,終忍不住破天荒首次露出真正的笑意,看得兩人生出驚艷的感覺時,才收起笑容道:
”兩個小鬼在這里稍候片刻,待我去變些銀雨出來,就請你們?nèi)ゴ蟪砸活D,以后恩清義絕,各不相干?!?
說到最后那兩句寇仲的名言,又”噗哧”一笑,這才往左旁一間店鋪走去。
寇仲見到原來是間押鋪,慌忙攔著她肅容道,”當(dāng)東西嗎?沒有人比我更在行了。”
白衣女沒好氣道:”我怎知你會否中飽私囊呢,”
寇仲正有此意,給她說破,嘆了一口氣,頹然退到徐子陵身旁。
目送她步入押店后,徐子陵噗道:”我們要做天下第一高手的夢完了,看來只好專心讀書,那你做右丞相時,我便當(dāng)左丞相好了?!?
寇仲苦笑道:”亂世中最沒出息的就是壞鬼書生,不過我仍不信她那娘的《長生訣》完全與功夫無關(guān),長生的道士雖一個都沒有,但武功高的道士卻隨街可見,由此推之,練不成長生時,就可練成絕世武功了?!?
徐子陵興奮起來,旋又嘆道,”可是那婆娘不是說我們錯失了練功的寶貴童年嗎?”
寇仲道:”她可能見我們根骨比她好,怕我們將來趕過了她的頭,才故意說些泄氣話來教我們心灰意泠,唉,”
顯然他自己也覺得這想法是自欺欺人,再說不下去。
白衣女這時神采飛揚地走了出來,兩人忙追在兩旁。
白衣女低聲道:”你這兩個小鬼聽著,若再給我聽到你們在我背后婆娘長婆娘短的亂叫,我便生劊了你這兩只小狗?!?
兩人大感尷尬,唯唯諾諾地應(yīng)著。
三人登上一間酒樓的二樓,坐了臨窗的一張桌子,點了菜肴。
十多張臺子,一半坐滿了人,其中一桌有一位衣飾華貴,一看便知是有身分地位的年青貴介公子,頻頻朝白衣女望來,顯是被她的美色震懾。
徐子陵干咳一聲道,”敢間大士高姓大名,我們也好有個稱呼?!卑滓屡滞星汕蔚南骂h,奇道,”你兩個小鬼不過是揚州城里的小光棍小流氓,為何說起話來總是老氣橫秋,裝得文謅謅的一副窮酸樣兒?!?
寇仲傲然道:”二這叫人窮志不短,終有日我們會出人頭地,看你還敢當(dāng)我們是小混混嗎?”
白衣女出奇地好脾氣,想了想道,”我走了后,你們打算怎樣?騙飲騙食,始終不是辦法?!?
寇徐兩人首次感到白衣女對他們的關(guān)懷,不過這時菜肴捧了上來,兩人那還有暇多想,伏桌大吃,狼吞虎咽,食相難看之極。
白衣女吃了兩個饅頭,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別頭瞧往窗外,默然不語兩人到吃不下時,桌上菜肴早被掃得一點不剩,兩人搓搓肚子,自然而然地望向白衣女。
白衣女嘆了一口氣,取出十多兩紋銀,放在桌上兩人眼前,柔聲道:”念在患難一場,這些錢就當(dāng)送給你們好了?,F(xiàn)在天下雖是烽煙四起,但南方仍比較太平二這處終是險地,不宜久留,你們好自為之了。”
不理兩人正雙目放光,狠狠盯著桌上的銀兩,招手叫伙計過來結(jié)賬。那伙計恭敬地道:”姑娘的賬,早給剛才坐那張臺的公子結(jié)妥,他們還剛剛走了呢。”
”啪!”
白衣女掏出一貫五銖錢,擲在臺上,泠然道,”我不須別人給我結(jié)賬,快拿去!”
接著長身而起,徑自下樓去了。
兩人見她頭也不回的決絕去了,既自卑又失落,交換了個眼神后,寇仲把銀兩拿起放入懷里,頹然道:”我們也走吧!”
徐子陵亦恨不得可早些離開這傷心地,隨寇仲急步下樓,來到街上,只見陽光漫天,人來人往,但兩人心中卻沒有半絲溫暖。
以前在揚州城,生活雖然艱苦,又不時遭人打罵,但對未來總是充滿希望。
現(xiàn)在雖然自由自在,袋里亦有一筆小財,但卻像虛虛蕩蕩,似是天地雖大,但卻全無著落處。
他們想再找到白衣女的背影,多看一眼也是好的,但伊人芳綜已渺,徒增失落的傷感。
兩人肩頭亙碰一下,悵然若失的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忽感有異,香風(fēng)吹來,白衣女由后面插入兩人中閑,和他們并肩而行。
兩人心中暗喜,卻不敢表示出來,更不敢出言相詢。
城門在望時,白衣女泠冷道:”你兩人莫要想岔了,我只是怕宇文化及趕來,取了你們的《長生訣》去向那暴君邀功,才回來把你們再送遠一程,這是為了對付宇文化骨,而不是對你兩個小鬼有什么特別好感?!?
徐子陵似是特別受不住白衣女的說話,停下步來,憤然道:”既是如此,就不用勞煩大士了。我們有手有腳,自己懂得走路。你的錢我們也不要了??苤?,把錢還她!”
寇仲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探手入懷。
白衣女一噗哧”一笑,探手抓著兩人膀子,硬把兩人拉得隨她疾行,瞬眼穿過城門,到了江邊,才放開兩人道,”為何要發(fā)這么大的脾氣,我這人一向不懂得討人歡心,生性孤獨,算是我開罪了你們吧,”
徐子陵見她破題兒第一趟肯低聲下氣,他生性豁達,反感不好意恩。嫩臉微紅道:
”我也不是沒給人小看過,只是若給大士小覬我,卻覺得分外憤怨不平而已?!?
寇仲湊到白衣女耳旁低聲道:”這小子愛上了你哩,”白衣女一肘打在寇仲脅下,痛得他跪倒地上,戟指嗔道:”你若再敢對本姑娘說這種話,我就,我就掌你的嘴巴,”
她原本想說宰了寇仲,但自問一定辦不到,只好及時改口,說些輕得多的懲罰徐子陵一頭霧水道:”他說了些什么哩?”
白衣女怒瞪他一眼,沒有說話。
一時間上三個人都不知該說什么話才好。
白衣女目光掠過城外碼頭旁泊著的大小船只,自言自語道:”為何這么多船由西駛回來,卻不見有船往西開去?”
兩人定神一看,均覺有異。
碼頭上聚滿等船的人,正議論紛紛。
一把柔和好聽的聲音在三人身旁響起道:”敢問這位姑娘和兩位小兄弟,是否在等船呢?”
寇仲這時按著痛處,站了起來,與徐子陵往來人望去,正是剛才在酒樓上不斷對白衣女行注目禮,后來又給他們結(jié)了賬的公子。
此君確是長得瀟灑英俊、風(fēng)度翩翩,比徐子陵要高了半個頭,卻絲亳沒有文弱之態(tài),脊直肩張,雖是文士打扮,卻予人深諳武功的感覺。
白衣女頭也不回道:”我們的事,不用你理!”
那公子絲毫不以為忤,一揖到地道:”唐突佳人,我宋師道先此謝罪。在下本不敢冒昧打擾,只是見姑娘似是對江船紛紛折返之事,似有不解,故斗膽來相詢,絕無其它意思。”
白衣女旋風(fēng)般轉(zhuǎn)過身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會后,泠冷道,”說吧!”
宋師道受寵若驚,大喜道:”原因是東海李子通的義軍,剛渡過淮水,與杜伏威結(jié)成聯(lián)盟,大破隋師,并派出一軍,南來直迫歷陽。若歷陽被攻,長江水路交通勢被截斷,所以現(xiàn)在人人都采觀望態(tài)度,看清楚情況始敢往西去?!?
兩人見白衣女留心傾聽,而這宋師道任何一方面看來都比他們強勝,都大感不是滋味,偏又毫無辦法。
白衣女沉吟不語時,宋師道又道,”姑娘若不嫌棄,可乘坐在下之船,保證縱使遇上賊兵,亦不會受到驚擾?!?
白衣女冷冷啾著宋師道,淡然道:”你這么大口氣,看來是有點門道了?!?
宋師道正容道,”在下怎敢在姑娘面前班門弄斧,只是寒家尚算薄有聲名,只要在船上掛上家旗,道上朋友總會賣點面子吧了。”
聽到這里,連寇徐兩人亦不得不贊這家伙說話得體,不亢不卑,恰到好處。
白衣女目光掃過兩人,沉吟不語,顯是有點意動。
要這么隨著兩個小子走陸路,必是費時失事,但若由水路去,越過歷陽,那就再不怕宇文化及會追來了。
寇仲忍不住道:”我情愿走陸路?!?
白衣女尚未回答,宋師道訝道:”請問姑娘,這兩位小兄弟究…”
白衣女不耐煩地截斷他道:”什么都不是,不要再問了。你的船在那里?”
宋帥道大喜指點時,徐子陵一扯寇仲道”各走各路的時間到了乘她的船,我們走我們的路?!?
寇仲適時顯出他的氣概,哈哈一笑,摟著徐子陵的肩膀,贊道:”好子!”推著徐子陵望西而去。
白衣女怒喝道:”給我站著,”
寇仲回頭揮手道:”再見!”
白衣女猛一跺足,向宋師道說:”宋兄請先返船上,我們隨后便來。:
一個閃身,來到了兩人背后,提小雞般擒著兩人。
宋師道看得一頭霧水,不過想起佳人既肯上船,便不愁沒有獻殷勤的機會,那還有閑計較其它事情,大喜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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