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退出十多丈去,望著逐漸消散的慘綠濃霧,方自松了一口氣。一轉(zhuǎn)念里,不禁更加為阿牛與秦柔擔(dān)心。
大夥兒顧不得歇息喘氣,徑直向血霧深處找去。明知有如大海撈針,可誰也不想就此拋下自己的兄弟同伴不管。
可惜深淵茫茫,上下萬丈,其寬廣更不可以里計。
四人搜尋了一個多時辰,除了又結(jié)果掉不知多少沒長眼睛的妖魂鬼魄之外,卻怎也覓不到蛛絲馬跡。
姬雪雁懊悔道:“早知如此,我就該將靈犀鐲分與秦姑娘戴上,也不似現(xiàn)在這樣漫無目的,到處尋找不得了?!?
丁原搖頭道:“沒有用的,靈犀鐲受幽冥血霧魔氣干擾,能夠感應(yīng)的范圍最多也就百丈。
“而若是在此距離里,咱們的呼喊阿牛也該聽得到。”
墨晶道:“不曉得萬劫天君還需多久便能復(fù)出,咱們的時間卻是越來越少了?!?
丁原略一沉吟,道:“盛師兄,煩勞你與雪兒、墨師姐繼續(xù)找尋阿牛和秦姑娘的蹤跡,我先往淵底探尋?!?
姬雪雁第一個反對道:“那怎麼成?萬劫天君何等厲害,現(xiàn)在誰也不曉得他究竟恢復(fù)了多少成的功力。你孤身一人前往,實在太過兇險?!?
丁原微笑道:“雪兒莫要擔(dān)心,我只是先去查探一下萬劫天君的動靜,未必會與他真的動手。
“何況我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與《玉牒金書》護體,他功力未曾盡復(fù)之下,也絕不能拿我怎麼樣?!?
姬雪雁依舊不放心,墨晶也說道:“丁師弟,雪兒姑娘說得是,你一個人去尋萬劫天君,實不妥當?!?
丁原道:“事到如今,別無他途。阿牛與秦姑娘就拜托你們了。我意已決,大夥兒都不必再說了?!?
盛年說道:“既然如此,不妨請雪兒姑娘與你同行。阿牛與秦姑娘,則由我和墨師妹繼續(xù)找尋。這樣咱們兩隊人彼此也都有照應(yīng)。”
丁原搖頭婉拒道:“不必了,盛師兄。我獨來獨往,一旦遇事也好脫身。雪兒修為不弱,隨著你們一起行動,我也能放心些?!?
姬雪雁櫻唇翕動,終究沒有開口。
她明白平日里自己對著丁原使使小性子或可無關(guān)緊要,但在節(jié)骨眼上丁原一貫言出不二,自己若是糾纏不清,引起他的不快不說,事情卻也絕無改變。
盛年沉吟一會兒,曉得丁原這麼說,實則是不愿將姬雪雁放在與自己一樣危險的境地。
不過他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以丁原的修為與機智,只要不逞強斗狠,自保應(yīng)該是無虞。
當下他道:“好,我們暫且分頭行動。一個時辰後,不論是否找到了阿牛和秦姑娘,我們都會前往淵底與你會合。
“丁師弟,你單槍匹馬蹈入險地,萬勿輕敵,更莫要意氣用事?!?
丁原對自己的這位師兄也知之甚深。如同老道士一般,盛年一言出口,必有所指。這話顯是針對自己的激越秉性來的。
他心中溫暖,淡淡一笑道:“小弟記著了,咱們淵底再見!”朝著姬雪雁一揮手,翻身沉落。
就聽見姬雪雁叫道:“丁原,你可要活著等雪兒來找你!”
丁原抬頭望見她飽含深情與期盼的目光漸漸遠去模糊,直至消逝,萬千豪氣也全數(shù)化作似水柔情,心里默默念道:“雪兒,我等著你!”
然而腦海里,莫名的又跳出蘇芷玉在停仙水榭外,那片竹林中孤單嬌柔的身影。
他的心頭像針刺的一樣劇痛。盡管這些日子極力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起玉兒,可牽掛她的思緒總是不時突兀浮沉。
一慟大師的聲音忽然輕輕從丁原心底響起,悠悠道:“丁小施主,你又在記掛玉兒姑娘了?”
丁原從惘思中警醒,哼道:“老和尚,丁某想些什麼,干你何事?”
一慟大師道:“丁小施主,這些日子老衲常駐施主靈臺,於施主的苦衷也略明一二。有道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在老衲看來,小施主的心里,恐怕還是念著玉兒姑娘會更多一些。
“這也難怪,畢竟她現(xiàn)下遠走天涯,寥落一身,施主的歉疚之情也就越深?!?
丁原冷哼道:“老和尚,出家之人少胡說八道的好。”
一慟大師道:“丁小施主,你的心思是瞞不過老衲的。
“所謂欲出世者必先入世。老衲昔日便是因為勘不破這塵世間種種心魔,才種下禍根,始得今日之報應(yīng)。
“情愛之上,老衲原本也無資格評說,但見施主深陷兩難不得自拔,卻忍不住要羅嗦幾句了?!?
丁原道:“老和尚,還是免了,你說什麼丁某也是不會信的?!?
一慟大師道:“其實丁小施主清楚,此話并非老衲之言,乃是施主自己內(nèi)心里最真實的想法,只不過不敢承認罷了。怕的是一生出這個念頭,便是對不住雪兒姑娘,甚或是對不起姬別天老施主?!?
丁原怒喝道:“老和尚,你給我閉嘴,丁某的事用不著你來編派!”
一慟大師嘆道:“丁小施主,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老衲自欺欺人了一世,到頭來只落得如此的下場。你年少英雄,卻莫要在情字上栽了跟頭。
“玉兒姑娘秉性純良,自不會成了異日的赫連宜??墒嵌⌒∈┲鞯男慕Y(jié)不解,卻未必不會重蹈任宮主的覆轍!
“你總想*著自己的力量解決所有的難題,卻不懂得,兒女情愛,絕非是一個人的事情,更非憑藉修為與智慧所能解開?!?
一慟此番話,令丁原一時竟無語反駁。
一慟大師繼續(xù)道:“老衲有感而發(fā),對與不對,丁小施主慧心通明,自可斟酌。”
丁原搖搖頭,剛想說話,周圍一陣陰風(fēng)乍起,瑟瑟拂動衣袂。
他雙目精光一綻,才發(fā)現(xiàn)在自己神思恍惚之際,竟已不知不覺陷入了數(shù)百只九彩毒蛛的包圍中。
一慟大師的靈覺自也有感應(yīng),驚咦一聲道:“丁小施主留神,這些毒蛛深具靈性,瞧這擺開的架式頗似一座上古魔陣?!?
丁原不答,佇立原地觀察著九彩毒蛛的陣勢,暗自凝聚功力蓄勢待發(fā)。
數(shù)百九彩毒蛛迫近到三丈左右的距離,不再前行,齊刷刷的靜止下來,就好像正在等待號角沖鋒陷陣的鐵騎。
凜冽的殺氣從陣中飄蕩而起,混合著色彩斑斕的光霧,一點點擠壓過來。
丁原召出天殤琴抱攬在懷,九彩毒蛛彷佛對這件魔道至寶存有天生的忌憚之意,陣勢里不由自主的產(chǎn)生了一絲幾乎覺察不到的悸動。
這一點變化自逃不過丁原的靈臺慧心,他怡然一笑,大日都天翠微真氣渲涌,天殤琴“錚”的響起金石悲愴之音,煥發(fā)出一蓬血紅光芒。
九彩毒蛛囂張的氣焰頓時削弱許多,好似禁受不住天殤琴魔氣的壓迫,緩緩?fù)藚s開半丈,卻又不甘心就此放走丁原。
丁原更是立意要解決了這撥毒蛛,不然萬一給盛年又或阿牛等人遇上,多少也是麻煩。他乘著毒蛛重新調(diào)整陣形的空隙,又再仔細打量了一遍,心里漸漸有底。
九彩毒蛛安靜了片刻,見丁原沒有乘勢攻擊,兇性又起。
幾頭相對體形較大的毒蛛翕動獠牙,小心翼翼的向丁原第二次迫近。其他的毒蛛尾隨其後,不停的游轉(zhuǎn)移動,伺機而動。
丁原暗哼一聲,看出沖在前頭的幾頭毒蛛僅僅是送死鬼而已。它們的作用便是引誘自己出手,一旦天殤琴發(fā)動,掩藏其後的數(shù)百頭毒蛛勢必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四面八方撲殺上來,將自己分噬。
若說斗智,幾百個蜘蛛腦袋湊在一起,可也不是丁原的對手。
天生萬靈,人為其長,況且丁原身經(jīng)百戰(zhàn),見識過的陣法不知凡幾。如海天劍陣等,更是遠較眼前這些毒蛛擺出的陣勢為高。
畢竟,陣是死的,仍需*設(shè)陣之人運轉(zhuǎn)。
他右手五指按在琴弦上悄悄聚積,耐心等待幾頭毒蛛一步步的逼近到自己跟前。
直等它們進入了一丈之內(nèi),丁原清嘯揮指,默運“化雷訣”,一團銀光爆裂開去,數(shù)頭充作倒楣蛋的毒蛛支離破碎,化作一縷縷殷紅血煙。
外圈的九彩毒蛛毫不在意同伴的死亡,見丁原天殤琴一動,幕天席地卷涌上來。銀光散出丁原的身影奇跡般的消失不見,齊齊撲了一個空。
可這群毒蛛聞到同伴死後散發(fā)出的血腥之氣,竟把追殺丁原扔到了一邊,爭先恐後的開始吸食飄蕩在虛空里的血煙。那場景,如同數(shù)百頭餓狼在爭食自己同伴的尸體,詭異兇殘之至,陣形也為之大亂。
見此變化連丁原也是愕然,他在無心插柳間造成如此有利局面,自不能錯過。